天净沙_许开祯【完结】(5)

2019-03-10  作者|标签:许开祯

  在一家小吃摊要了碗馄饨,挑了几下却没咽下去的欲望,林静然丧气地扔下筷子,中午她就没吃,看来晚上又要饿肚子了。

  夜幕落到huáng河边的时候,林静然软弱无力的步子徘徊在滨河路上,这哪像个副省长秘书,如果摘下那副金边眼镜,没准你就把她当成叫卖的jī了。其实林静然自己也清楚,这个时候的她跟jī没啥两样,都是被生活关在门外的女人,甚至还不如jī,她们至少有个充满悬念的夜晚,她呢?

  谁说女人的夜晚是一支温情四she的歌,谁说女人的夜晚绽放着玫瑰?林静然是没有夜晚的,有也是残缺,是孤独,是枯萎,是凋谢。是恶梦无尽的延续。

  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夜晚,林静然悲哀得想不下去。这个时候她需要一双手,牵她走出黑夜。

  浑浊的huáng河水一làng袭过一làng,风从遥远的沙漠chuī来,打得心一片冰凉。

  林静然犹豫再三,还是没打那个电话。

  午夜时分她回到住处。想想第二天还要应付的工作,就感觉日子是个陷阱,谁要是一脚踩到误区里,那种痛便会纠缠你一生。

  楼道里光线蒙眬,林静然意外地看见有个人影蹲她门前,仔细一瞅,竟是孟小舟。

  凌晨两点,江长明被电话惊醒了。

  先是坐机拚命叫,江长明烦躁地跳下chuáng,一看是陌生电话,没接,拔了线又睡。手机紧跟着叫起来,而且叫得很顽固。江长明纳闷,他是美国回来才办的新号,几乎没谁知道。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线。

  是罗斯。

  罗斯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就告诉江长明一个坏消息。

  沙沙喝醉了,大哭大闹,外国人罗斯拿她没一点办法。

  江长明赶到悲情腾格里时,已是凌晨三点。沙沙喝得连他也认不出,指住他的鼻子骂:“你个王八蛋,哪里冒出来的?”驼驼还没睡,这家伙可恶得很,是他拿白酒把沙沙灌醉的,他自己却没醉。沙沙不知受了啥刺激,东西砸了一地。驼驼在边上鼓劲:“砸,你砸得真他妈过瘾,快砸呀,你咋不砸了?”

  江长明喝住驼驼,过去抱住沙沙,沙沙的衣服全撕破了,半个胸露外头。外国人罗斯吓坏了,忽尔“NO、NO!”忽尔又用汉语劝:“别冲动,你是女人,不能疯狂的。”沙沙哈哈大笑:“女人,我她妈不想做女人。”

  江长明费了好大劲,才把沙沙控制住,一大碗凉水灌下去后,沙沙认出是江长明:“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美国么?”说完,猛就扑江长明怀里,号啕大哭。

  原来是为遗产的事。谁也没想到,郑达远会立下一封遗嘱,将自己的稿费、科研成果奖金还有全部存款都给了一个叫月儿的女子,只给叶子秋母女留下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

  太出乎意料!月儿是谁,老师为什么要留这份遗嘱?再说了,老师是得急病死的,难道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

  一大串问号跳出来,江长明来不及思考,抱起沙沙就往外走。

  驼驼在身后嚷:“gān嘛抱她走,她还没砸够。”

  外国人罗斯非常礼貌地跟驼驼道歉,掏出钱要赔损失,驼驼羞恼成怒地吼:“滚——”

  打车来到楼下,沙沙在江长明怀里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江长明跟罗斯说:“你回去吧,谢谢你通知我。”罗斯有点不放心,想跟江长明一同上楼,江长明没理他,抱着沙沙上了楼。

  直到第二天下午,沙沙才醒过来,她睁开眼问:“我怎么在这儿,这是美国还是银城?”

  江长明没说话。昨晚到现在,他一眼未合,遗嘱风波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老师一定有事瞒着他,指不定,老师的生命中还有啥秘密。

  沙沙要喝水,她努力挣扎了几下,没起来,可怜巴巴地跟江长明说:“给我倒杯水,我口渴。”

  “去喝酒呀,去发疯呀。”江长明突然发了火,这火来得太突然,江长明让自己的声音吓住了。

  “你冲我吼什么,我哪喝酒了?”沙沙委屈得又想哭,她像个无助的孩子,泪眼兮兮地盯住江长明。

  江长明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份,突然见到那么一份遗嘱,换成他也接受不了。他给沙沙倒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她。

  “我真的喝酒了么,我的头好痛,要裂开,明哥你告诉我,哪儿喝的,跟谁?”

  江长明的手僵在空中,外国人罗斯的面孔跳出来。那是一张令人尊敬又令人讨厌的脸。

  “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江长明的心情突然变坏,话跟审问犯人似的。

  “你说谁呀,我跟谁在一起了?”沙沙像是真的想不起来,也难怪,江长明还从没见她那么喝酒。

  “好了,不说这些,你好好休息,我弄饭去。”

  “不要你走。”沙沙突然抓住他,眼里涌上一层异样。江长明怔在那儿,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身子发出微微的抖。沙沙的手好热,握住他的地方很快有了汗。江长明控制着自己,不让走神,默了一会,轻轻推开沙沙的手,进了厨房。

  好久好久,沙沙才从幻觉中醒过神,可感觉仍是那么的美好,委屈和不快像是飞走了,她轻轻闭上眼睛,幸福的睡着了。

  叶子秋见到女儿,已是第三天下午五点。她都急得快要报警了。沙沙刚一进门,她便一把抱住了她:“孩子,你去了哪,妈都急死了。”

  “我没事,我跟他在一起。”沙沙推开母亲,像是有意要告诉叶子秋,她是跟江长明在一起。

  叶子秋抬起头,看见门外立着的江长明,惊愕地说:“长明,是你?真的是你?”说着扑过来,要抱江长明。

  江长明抢先一步,扶住叶子秋:“师母……”他的眼睛湿润了,说不出话来。叶子秋哽着嗓子,一口一个长明,叫得好不恓惶。

  “好了好了,别把气氛弄那么悲哀。”沙沙过来拽开母亲,请江长明坐。

  叶子秋抓着江长明的手,哭哭啼啼跟他说起了郑达远,江长明忍住伤悲,他发现师母完全变了,曾几何时,师母跟老师还不说话呢。

  听完师母的话,江长明才知道老师是突发性心脏病,在家里整理资料,突然就晕了过去,送到医院,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是累倒的,为了这个课题……”江长明想安慰师母,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悲恸。

  “不,是我不好,他心脏一直不好,我……我……”叶子秋说不下去了,伏在沙发上恸哭。看得出,她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或许她的心里,对老师存了一份深深的内疚,老师的突然离去,让这个一辈子不肯服输的女人忽然间变得脆弱,变得神经质。她是在忏悔,是在向自己的过去一次次发问。

  叶子秋曾是省第一毛纺厂的党委书记,算得上一个风云人物,还当选过全国劳动模范和三八红旗手。在江长明眼里,她是一个坚qiáng而固执的女人。三年前她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本可以好好享享清福,或是jīng心照顾老师,谁知她别出心裁办了一家幼儿园,整天跟居民区的孩子们打在一起。老师晕倒在地时,她还在幼儿园教孩子们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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