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县长_许开祯【完结】(72)

2019-03-10  作者|标签:许开祯

  “你跟他聊什么了?”她问。

  “我们聊得很多,我的前半生,他的前半生,加起来,就是非常坎坷非常有意义的一生。”陈言又在抒情了。林雅雯的心,却因了郑奉时的突然出现,变得迷惘。他在湖里,他居然在湖里!她听见自己的心在使劲叫唤。

  “其实,他对流管处,是很有感情的。”陈言的声音也变得迷茫,“只是可惜了,像他这样的人,到哪儿也不会讨人喜欢。”

  “为什么?”林雅雯下意识地问。

  “典型的死脑筋,不开窍,或者叫不识时务。”

  “哦。”林雅雯叹口气,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认真听陈言往下讲。

  “流管处会出大问题的,等着吧,也许就在今天,或者明天。”陈言的口气变得玩世不恭起来。林雅雯又看到了以前那个陈言,愤世嫉俗,自命不凡,还有小文人的自以为是。

  “这话怎讲?”她试探着问过去一句,她想陈言可能听到了什么。

  “感觉,你相信感觉么?”陈言突然问她,林雅雯有点泄气,她想听的,是郑奉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一个能gān事的人被他们撵走了,一个很有前途的单位被他们挖空了,千疮百孔,现在的流管处,真是千疮百孔。要相信,纸里面最终是包不住火的,没有什么力量能把火山压制住。”陈言的话近乎疯人疯语,林雅雯的心,却随着这些话沉下去,越来越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言越说越离谱,林雅雯只好拿话打断他。

  “不,你能听懂,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结局,所有人的结局。”

  这个疯子!

  后来,林雅雯还是忍不住问起郑奉时来,陈言笑道:“他走了,去了新疆。”

  “胡言乱语。”林雅雯不满道。

  “真的,我送他上的车。临别前他跟我说,如果见到你,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什么话?”

  “离开沙湖县,回你的省上去。”

  “……”

  这天临分手时,陈言又说出一个更为震惊的事实:郑奉时早就离婚了!

  “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怕是全流管处,没一个人想到。他跟谢婉音,早就分了手,只不过他把一切都藏在心里,没跟任何人提起。他这次去,是为了谢婉音。”陈言的声音低下去,低得近乎听不到。

  “谢婉音要做手术,rǔ腺癌。”

  4

  夜半的时候,林雅雯再次收到几条短信,打开一看,是一首词,因为长,一次发不了,分三次发了过来。

  亭亭野jú

  一丝孤傲

  曾向秋风争秀

  浮云来去叹虚空

  亦闲看

  露荷斜柳

  乐天知命

  经霜芳蕊

  佳韵松竹是友

  风流未误伴婵娟

  蟹肥处

  清香分酒

  这次不用再猜,以后再也不用猜了,林雅雯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张面孔,那可是大学时代公认的美人啊,校花,多少男生梦中思念的对象。想不到,郑奉时竟跟她离了,更想不到,当初那么心高气盛,目空一切的谢婉音,竟……

  竟患了癌症!

  林雅雯的眼里,忽然浸了泪。她已无法用心去读,谢婉音写了什么。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行模糊的字,她的心湿了,往事奔腾出来,顷刻间,淹没了她的夜晚。

  谢婉音跟林雅雯不在同一个系,大学时代的谢婉音读的是林业经济管理,她在学校相当活跃,凭借艺术方面的天赋,大二时已成为引人注目的人物。林雅雯至今还记得,谢婉音跳新疆独舞时礼堂里鸦雀无声的情景。能容纳两千人的礼堂,常常是谢婉音为他们展示新疆民族风情的地方,她用自己的舞蹈还有一颗纯粹的心灵,带给他们对神秘新疆的无限向往。

  谢婉音的父亲是农垦兵团农二师三团团长,母亲生在南国,是最后一批进疆女兵。谢婉音在琴声和葡萄的芬芳中长大,辽阔的疆域给了她太多灵感,天山、草原、大漠戈壁,无不在她身上打下烙印。二十多岁的谢婉音不仅才貌出众,组织和jiāo际能力也非同寻常。大学时代的林雅雯尽管也很出色,跟谢婉音一比,就失色多了。这也是同样出众的郑奉时为什么常常把目光投向谢婉音的原因之一。

  大学时代的他们并没产生什么,兴许是谢婉音太过显眼,郑奉时并没敢追求她。到了后来,彼此走上工作岗位后,相隔两地的郑奉时和谢婉音猛然爆发了爱情,等林雅雯闻知消息时,两人已相拥着走进婚姻的殿堂。林雅雯记得,得知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她是哭过的,泪水湿了一地。她感觉爱情在那一个季节突然枯萎,再也开不出娇艳的花。

  郑奉时跟谢婉音有过一个女儿,据陈言说,孩子在两岁时夭折了。具体怎么夭折的,陈言没讲,可能郑奉时也没跟他讲,毕竟那是很残酷的记忆,林雅雯能想象出郑奉时心里的痛。陈言只说,孩子的夭折对他们打击很大,婚姻开始走下坡路,加上谢婉音死活不肯离开新疆,郑奉时又调不过去,长期两地分居,加速了婚姻的死亡。

  对这些,林雅雯不感兴趣,她也没让陈言多讲。婚姻如同一棵树,需要两个人的雨露和阳光共同滋润共同照耀,缺了任何一种营养,这树都会枯萎、凋谢直到死亡。林雅雯自己的婚姻也还一塌糊涂呢,哪有资格对别人的婚姻评头论足?

  震撼林雅雯的,是谢婉音的病,还有她未来的人生。婚姻错了可以从头再来,生命却只有一次。坐在墨黑的夜里,林雅雯止不住地一次次为谢婉音发出嗟叹,发出惋惜,还有……她在想,谢婉音为什么要发给她这么多短信,难道她已察觉出,自己对郑奉时还抱着一份不死的心?

  林雅雯吓了一跳,不死的心,她有么?

  飞机上那张面孔哗就闪现出来,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不打招呼,她是认出她了的呀!

  时光如梭,时光如梦,时光把一切都冲走了,又把一切都留下。

  林雅雯再次哭了。

  由于发现巨大的财务黑dòng,陈根发和刘副厂长拒不按工作组议定的程序,将预制厂移jiāo给付石垒;水泥厂王正明也站了出来,带着五十多号工人,临时成立一个维权小组,要清算水泥厂债权债务。已经平静下去的流管处再起波澜,移jiāo工作陷入僵局。

  这一天,已经返回省城的水利厅长曾庆安再次来到流管处,跟陈根发他们耐心谈了三个小时,不见效果。曾庆安一激动,冲付石垒跟乔仁山说:“厂子今天就jiāo,jiāo不下去也得jiāo。如果有人阻拦,就采取qiáng硬措施,出了问题我负责。”曾庆安这句话本来是有意说给陈根发听的。一个已经被免去职务的小厂长,居然对厅长的话充耳不闻,曾庆安对陈根发,就不只是失望了。他想陈根发今天要是真敢起哄,就让派出所把人带走,这一次,曾庆安不敢不qiáng硬了。再不qiáng硬,流管处这团火,就会烧起来,越烧越大,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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