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之战长沙_却却【完结】(73)

2019-03-10  作者|标签:却却

  刘明翰第二天就黯然离去,她送了老远,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此时撮合两人,对死者不敬,也对不起媳妇,胡家是大族,不怕断了香火,可刘家只有刘明翰一根独苗,屡屡遭难,于情于理都不能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是刘明翰解救了她,他拦不住她蹒跚的脚步,扑通跪下来堵在她面前,哽咽道:“,我一辈子只要大妹子一个,等秀秀生了孩子,你老人家做做好事,过继一个给刘家,就当了了我姆妈的心愿,行不?”

  胡十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轻轻应了声,这才转头回去。

  她知道自己有些卑劣,只要能保住孙女,保住这个家。莫说走几里路,就是一路叩拜到南岳都成,何况刘明翰和湘君煎熬了这么多年。能相伴终老,谁说不是一种福分。

  让众人出乎意料。湘君并不是说说而已,把薛君山和他父亲送走,她果然拿了账簿,接手管家,还整天缠着学做菜。那种劲头不像是要寻死的样子,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撤走了紧迫盯人的秀秀和小满。

  正在发愣,湘君端着一杯芝麻豆子茶放在脚边,轻声道:“家里井水有点枯了,还是去买点水应应急吧,井水存两天再说。”

  胡十一贯小气,看到分量十足的芝麻豆子,心里像虫子爬。又听说要买水,更是浑身不舒服,又不好拦阻。gān脆来个眼不见为净,随口哼哼两声。装模作样拖把大扫帚当拐杖。出来慢腾腾巡街,跟看热闹的老邻居敷衍两句。卖水地很快就来了。湘君叫住他们,两人颇为诧异,听她开了口,两人对着那身缟素和鬓旁的白花发了几秒愣,jiāo换一个眼色,将水倒进水缸,转身就走,根本不提钱的事情。

  湘君连忙追出来,两人咬定不收,胡十看到三人在门口争执,还当孙女吃了亏,拖着扫帚过来助阵,湘君苦笑着拦住她,拿着钱朝他们比了比,她醒悟过来,这才觉出双脚发软,往靠背椅上一瘫,抿着嘴沉默不语。

  两人恭恭敬敬给她鞠个躬,到底还是没收钱,湘君冲进屋,拿剩余地烟叶追出来送给两人,胡十远远看着这一幕,用力揉了揉脸,用颤抖的手把芝麻豆子茶送到口中,在心中轻轻告诉自己:“你地日子已经不多了,何必再计较呢,以后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要操闲心了。”

  湘君清扫工作终于结束,就着灶台上瓮坛里的热水洗了个澡,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晾,一边洗衣裳,看不下去,唤她添水,陪嗑葵花子,湘君这才罢手。

  两人相对无言,阳光亮闪闪地撒在大地,白云倏忽来去,风也特别轻柔,胡十突然觉得,天下间没有比安安静静坐着嗑葵花子更惬意的事情,也没有比和平更宝贵的东西。

  日上中天,湘君还是去洗衣服,把门掩上,坐在梧桐树下晒太阳,一会就迷糊过去。

  “,姆妈,我回来了!”

  听到一个清脆地声音,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湘君已经冲过去开门,将肉滚滚的毛坨紧紧抱在怀里,只是一会就抱不动了,将他放下来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泪珠大颗大颗落在他脸上。

  毛坨显然有点吓到,笑容僵在脸上,跟着呜呜地哭。长得标枪一样挺拔的小秋挑着箩筐出现,气喘吁吁道:“毛坨,你跟着哭什么,还不去跟磕头!”

  毛坨擦gān湘君的脸,过去跟胡十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胡十有说不出的欢喜,只可惜根本抱不动他,只得蹲下来,拼命揉他粉嘟嘟的脸蛋,毛坨努力维持笑脸,朝小秋投去求救的眼神。

  小秋把箩筐挑进来,也给磕了三个响头,正色道:“,大爹爹要我给小满哥当副手,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好好做!”

  胡十连连点头,牵着毛坨的手往后院走,小秋小心翼翼看了湘君一眼,也跟了上去,湘君擦gān泪水,俯身检视箩筐里地宝贝,以无比轻柔的声音自言自语:“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把平安带大。”

  后院里特别清扫了一间小屋安置牌位,屋子里一直燃着香烛,老远就能闻到。小秋和毛坨都受过胡大爹和村里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一路大气都不敢喘,看到爸爸张扬地笑脸,毛坨实在忍不住了,抱住小秋的腿,不知所措。小秋连忙把他推到正中地蒲团跪下,一字一顿道:“大爹爹他们怎么教你地!”

  对于毛坨来说,死亡就是人变成了像框供人叩拜,像胡家祠堂里众多的男儿,像爸爸,像舅舅们书上地无数先烈,他回过神来,朝爸爸咧嘴一笑,一边磕头一边字正腔圆道:“爸爸,我回来照顾姆妈,我会很快长大,然后学本事打鬼子,把他们赶出中国!”

  第一章 民国三十一年元月二十五日(2)

  三人走出来,箩筐里的菜已经收拾好了,湘君备下丰盛的茶点,架起小桌子让三人晒太阳,小秋搬了张躺椅出来,铺上棉被,把毛坨抱上去睡觉,毛坨开始还闹着要玩,小秋眼睛一瞪,轻轻拍了几下,毛坨乖乖睡下,不到一分钟就和周公幽会去了。

  看到询问的眼神,小秋自动自觉招供,压低声音道:“大爹爹其实也舍不得毛坨,又怕大姐出事,让我把他送来,顺便盯着小满哥,帮他管生意。还有,玲玲跟朱沛在谈爱,不想来,他们的好事近了,很快就有喜酒喝。”

  来了兴致,详细打听了一番两人的事情,小秋知无不言,不知不觉就说到肚子咕咕叫,而毛坨也醒了,不吵不闹,缩在躺椅里听两人说话,目光从这个脸上转到那个脸上,有说不出的沉静和肃然,哪里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湘君炒了三个乡下送来的新鲜菜,仍然摆出来在小桌上吃,吃出韭菜炒蛋的盐没有匀,不禁一顿,把到了嘴边的嘟哝硬生生吞下去,毫不客气地把整碗菜拖到面前独霸。

  湘君还当她喜欢吃,沉寂多日的眸中终于有了熹微的亮光,小秋深深看了一眼,也摆开架势胡吃海吃,对菜赞不绝口,毛坨挨饿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脑海,最好打发,有吃的就行,闷头吃完一大碗饭,想起大爹爹的吩咐,对湘君笑眯眯道:“累到姆妈,真好吃!”

  湘君微微一怔,慢慢地将一丝笑容从眉梢眼角释放出来,让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颜色。

  下午。大家都忙成一团,找出一块压箱底的好料子,一定要跟小秋做身好衣服过年。至于毛坨,那更不用说。胡大爹到底还是怕她的别扭劲,除了身上穿地一件衣服也没送过来,摆开阵势,要大gān一场。

  湘君继续刷洗,为小秋准备房间。毛坨则抱着《幼学琼林》在院子里大声地念,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跑去问姆妈,小秋则带着工具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把松动的门窗钉好,清理花盆水缸,修补院墙。

  日头西斜,参加祝捷大会地几个陆续回来,小穆先送胡长宁和小满他们回来,小满率先冲进门。和正襟危坐的毛坨大眼瞪小眼一气,小满尖叫一声,冲过来抱着他上下抛。毛坨也不怎么怕,笑得像只小jī咯咯叫。

  胡刘氏大病初愈。jīng力不济。秀秀连忙送她上楼休息,看她忙前忙后。胡刘氏苍白地脸上露出感慨的笑容,轻柔道:“细妹子,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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