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_管虎【完结】(10)

2019-03-10  作者|标签:管虎

  “你现在也不jīng!”

  “不jīng!傻得就剩口水了,哪儿像我们话匣子,脚指甲缝儿里流出来的都是人jīng味儿!”

  话匣子看六爷神色异样,心中雪亮,轻笑:“别跟我这儿逗牙签子!说吧,什么事儿?”

  六爷眉毛拉下来,红着脸笑。

  “借多少?”

  “闷三儿酒驾,还打了人,进了号子,酒驾罚两千,打人赔三千,车的钱还不知道呢,jiāo款领人,我凑了两千,你能拿多少给多少。”

  “六哥,我手头也不富裕,你也知道我生意什么样儿。”

  “得,就当没说。”六爷转身就走。

  “闷三儿怎么回事儿啊?当代驾还喝酒,多大岁数了,还作?你说你摊上他有什么好处,那腿上十八针现在夜里还扎得慌吧。”

  “你甭他妈废话,一句话,帮不帮?不帮,我也不求着你!”

  话匣子把烟头一扔,“酸猴子脸,说变就变啊!不帮!有本事找你那帮瓷器去!”

  六爷开门而出。

  六爷走出酒吧,太阳刺眼。他心里泛凉,到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瓶小二,走到街面上,仰头灌。酒也泛凉,冰爪子一条线,渗到胃里化成火,搅得他心焦气躁。

  话匣子提着鸟笼子追出来:“哟,脸儿都绿了,跟我这儿还较劲!鸟笼子不要啦!”

  六爷也不瞧她,大步流星地走,“东西都撂你那儿,我踅摸人帮忙。”

  “你踅摸谁帮忙啊?谁愿意给你这钱啊?”

  六爷瞪眼:“你甭管,我混了一辈子还没朋友了?”

  “行啦,老话儿说这叫肉烂嘴不烂。”话匣子掏出一张银行卡伸过去,六爷立住,愣愣地看。

  “怎么着?合着我还求着把钱送给你?要不要,不要你再给我磕一个,我也不给了。”

  “那我就奉献一把,圆了你美梦,收下了!”六爷接过银行卡,一手狠狠地拍在话匣子屁股上,“闷三儿还!”

  六爷转头走了。

  “密码,密码你知道吗?”

  “知道,我生日!”

  “别臭美了!”

  六爷嬉皮笑脸:“咱闺女,咱闺女生日。”

  “我闺女!”

  “咱俩谁跟谁啊!”

  “德行,有没有点儿别的呀。”

  六爷突然立住脚步,转身回来。

  “你得再帮哥哥一忙。”六爷踌躇,烧了脸,“你帮我给晓波打一个电话,用你的电话打。”

  “你自己不会打?”

  “肉烂嘴不烂,快点儿快点儿!”

  话匣子掏手机,“儿子那儿有什么抹不开的面儿啊!”

  “我想知道这小兔崽子死没死,惹没惹事儿。”

  “号儿?”

  “18601216850!”六爷不假思索。

  拨通电话,六爷把耳朵凑到手机旁。

  电话里传来德国战车bào躁低沉的黑嗓儿声,六爷和话匣子都皱起眉头。

  半支歌儿唱完,无人接听。

  话匣子又拨,六爷没jīng打采地说:“算了!”

  “通了通了!喂?”

  六爷喜上眉梢,凑过来,“问他最近gān吗呢,手上还有钱吗?”

  话匣子示意六爷别说话,“喂,晓波,晓波?”

  电话里一阵杂乱的吵闹声和音乐声,紧接着电话被挂断。

  “挂了,我再试试?”

  六爷拦她:“别打了,小王八犊子还能接电话,就说明没事儿。”

  六爷脸色发gān,拍拍话匣子肩膀,转身去了。步子一摇一摇,像飘摇的船。

  第五章

  伍

  她还是恨他,这辈子恨他,下辈子也恨,恨得生了疮,长了瘤,积了霉,骨头缝儿里也塞满了怨恨。

  深夜,拘留所外,空无一人。月亮惨白,贴在蓝布上,胶水发gān,摇摇欲坠。夜风阵阵chuī,像刀斧,卷得皮肤要破开。拘留所的大铁门,爬满红锈,月亮斜照,像溢出血般。六爷候在铁门老远,却闻到股股血腥味儿。

  灯罩儿给六爷点烟,火苗子却像水,被风一chuī而走。六爷蹲下,两人箍起手,火苗子微弱,颤颤巍巍,凑近烟草,叶子艰难地撕裂、爆破,继而卷起火星,挑出烟来。六爷深吸一口,嗓子眼儿发热,腿脚发麻。

  铁门打开,闷三儿斜挎着灰布包,直了直身子。望见六爷他们,打个手势,朝他们走来。

  六爷将燃好的烟递给闷三儿。闷三儿接过烟,道一声:“六哥,费心!”

  六爷不言语。

  闷三儿吸一口:“去哪儿?”

  六爷说:“老规矩,先洗个囫囵澡,去去煞气。接茬‘风满楼’涮羊肉。”

  闷三儿回身指着拘留所大门,说:“澡甭洗了,留着煞气让这屋儿里给我腾地方。”

  六爷一脚踢向闷三儿屁股:“脑子给搅拌机搅了是怎么着,甭废话,我说洗就洗!”

  风满楼的羊肉,现宰现吃。大冰柜里冻着整只整只羊,客人现挑,伙计现宰。

  六爷、闷三儿、灯罩儿围拢着铜锅子坐,热气蒸上来,三人面色红火。

  伙计拿来一瓶白酒:“今儿个怎么着,喝这么好的酒?”

  六爷拧开酒盖儿:“不过了!”

  闷三儿灯罩儿也齐声说:“不过了!”

  伙计要走,闷三儿拦他:“再上一份儿软熘肉片儿,要宽汁儿。”

  伙计记下,离开。六爷笑:“这么多年了,还好那一口儿?”

  闷三儿闷口酒:“我这操性的还能怎么着,一口肉片儿吃到死,灯罩儿记着,我死你头里,每年都得给哥哥坟前敬一碗这个。”

  灯罩儿面皮煞紧:“三哥,别什么话都说那么绝!”

  六爷举杯,三人gān了一杯。

  闷三儿透一口气:“熬淘,熬淘,怎么他妈日子就跟温吞水一样?”

  六爷夹一口肉:“那你想怎么着?”

  闷三儿不言语。

  六爷说:“打架,杀人,还是要账去?你是那个岁数吗?”

  闷三儿脸红:“六哥,我不chuī牛bī,寻常七八个人还近不了我身。”

  六爷说:“我信!七八个人近不了,七八十个人总能收拾了你吧。三儿,不是那时候了,老实人不打冤家,刺儿头们掉钱眼儿里跳都跳不出来,你想打架,也容易,瞅那边儿卖驴肉火烧的那家了吗,你过去,要五个肉火烧,直接拍厨子脸上,你看他拿刀追不追你?”

  闷三儿不言语。

  灯罩儿给闷三儿满上:“三哥,你英雄,一把三棱刺撂倒多少人,大家心里雪亮,可六哥是孬种?不他妈也一样瞎混吗?”

  六爷说:“谁他妈瞎混了?那  叫过安稳日子!”

  灯罩儿连连点头:“过安稳日子,过安稳日子!三哥你做代驾不也是想过安稳日子?”

  闷三儿笑笑:“你瞅我这揍性像过安稳日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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