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亲历记_冯骥才/陈建功等【完结】(31)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骥才 陈建功等

  芜湖人民培养的青年,真是好青年,是他们用自己的言行,把党和芜湖人民对伤员的真情和关怀,送到我们心里。我亲眼看到这群少男少女为截瘫病人端屎端尿,从无怨言;看到他们耐心地给伤员喂水喂饭,从无烦躁;看到他们给伤员洗头、洗澡、洗衣服……他们比我们的亲人还亲哪。

  9月初,我被送到芜湖市第二医院做手术。护理我的三位姑娘也跟到了医院。10月8日我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灯亮了,手术台两旁站满了医护人员。有的量体温,有的测血压,有的给我进行麻醉,个个忙个不停。无奈我不吸收任何麻醉剂,只好一边作针刺麻醉,一边动手术。

  5个多小时过去了,疼得我不住地呻吟,有时不能不高声喊叫。这极度的疼痛,使我咬破了嘴唇却不知。刘大夫一边做手术,一边安慰我说:“忍着点,忍着点,只要做了手术,我保证你几个月后就能站起来。”还有一位女大夫告诉我手术很顺利,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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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难时刻,那阳光真美!(2)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手术一共用了6个多小时,这可是个又大又非常复杂的手术,不论哪一个环节稍有疏忽,都会使我永远站不起来。是芜湖市的医护人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的血管里流着芜湖人民的血,我的心里铭记着医生护士们的爱心;他们医德高尚,医术高明;他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为我手术的医护人员既没有留下他们的姓名,也没有想得到任何回报,他们确实是党教育出的白衣天使。

  我在chuáng上仅仅躺了18天就能扶着走路了。身体不断恢复,我的jīng神压力亦愈来愈轻了。

  秋末冬初,领导们又给我们送来了冬衣。为了集中治疗,我又到芜湖市第一医院住院,三个姑娘又随我到第一医院。

  她们每天除了帮我料理饮食起居外,还搀着我练习走路,姑娘们怕我想家,一有空就搀着我到大街上转转。她们陪伴我一同到过市中心游览,一同到过镜湖和铁山宾馆观景。胡姑娘还扶我到她家去做客,扶我坐汽车去看电影。是姑娘们炽热的心,给了我无限的欢愉,使我很快地恢复了健康。

  岁末,我这被抬到芜湖来的异乡人,终于挺起腰板,迈开双腿,踏上了归途。火车终于在芦台车站停了下来,我走上天桥举目远望,芦台已面目全非。接我的亲人都怔住了,从他们的眼光里,我悟出了是党,是社会主义,是芜湖人民在我身上创造了又一个奇迹。

  斗转星移,30年过去了,如今的我已退休在家过着清闲的日子。我能有今天的健康、幸福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是芜湖的父老乡亲给我的。30年来我总暗下决心重回芜湖,当面重谢救我命的那些恩人们;我也无数次梦游芜湖,梦中我多次看到那张张可敬的笑脸。芜湖市的山山水水、人们的殷殷亲情永驻我心,救命之恩将永固心底。我情不自禁地一次次呼喊:您好,我的亲人!您好,我的第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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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的天堂(1)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李唐慧埋葬母亲眼里流出的是泪,寻找母亲心里淌出的是血。30年过去了,活过来的人们不再谈起那个话题,他们早已将那大痛融进了生命的灵与肉,有一种情感叫沉浸。

  30年过去了,船过水无痕。

  唐山人很少再提地震。不是忘却,而是回避。我从不阅读有关描写地震的作品,也拒绝看这类题材的影视。可多少回在梦里,我却重新回到了我家的小院……

  那熟悉的木质屋顶缀满着爬山虎的青藤,挺拔的酸枣树,高大的鸭梨树,还有正在绽放着的刺梅花……梦境里我的母亲正站在花丛前,轻轻抚弄着那一簇簇美丽的花枝……她静静地,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妈!”我大声地呼喊,她却不说话,于是我大踏步地扑向了母亲。梦,就这样醒了。我重新闭上眼睛,固执地希望再回到梦中去,但这种努力却很徒劳。

  30年前的“7.28”,青藤、果树、花丛、母亲,这一切都在那个黎明前的黑夜被吞噬,完完全全地消失了。那一瞬,消失得让人猝不及防,消失得使人大脑一片空白……

  当时,我和两个弟弟抚摸着母亲的身体慢慢变凉,我就这样一直哭下去,哭下去……

  震后第一个夜晚,和历史上许多大地震的记载一样,随之而来的就是无休止的bào雨,它竟瓢泼般砸向毫无能力遮挡的人们,活着的、伤着的、死去的,一同被雨水淹没。雨声,雷声,伤者痛苦地叫喊咒骂声jiāo织成一片,还有人们大声的嚎啕,这一切都镶嵌在30年前的那个黑色的日子。

  那夜,我们姐弟仨用一chuáng被子将母亲抬到了文化宫广场,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守着母亲。突然,广场上一阵骚动,人们惊慌地奔走相告:陡河水库被大水灌得猛涨,大坝已经保不住了,一场次生灾害马上就要到来了,唐山将在近几个小时之内沦为一片汪洋……谣言鼓噪着人群,刚刚劫后余生的人们简直像一只只惊弓之鸟,不知所措。

  我却异常平静。害怕吗?心理也曾掠过一阵心跳,但当我望见母亲那似乎睡去的遗容,想到去外县未归的父亲,忽然觉得自己一夜间长大了。我把两个弟弟拽到身边,抚摸着大弟的肩头:“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小弟。一会儿要是人群撤离,你们俩就沿着唐山站的铁道线一直朝西走,去北京。到了那里也就能找到咱家至亲的人了。”“姐,那你呢?<br>by hzyben from www.sjshu/?a=hzyben<br>”我扭过头来看了一下母亲,然后对他们说:“你们看,妈妈躺在这里,爸爸又情况不明,我只能陪着妈妈,等着爸爸了……”

  天终于亮了,骚动了一夜的人群终于归于平静,不知是活着的人已经麻木,还是谣言已被制止,人们终未逃生,我们仨度过了一个惊恐之夜。

  好心的大舅帮我们把母亲埋葬。

  永远也不会忘记震后的第二个夜晚,不!是属于我们和母亲在一起最后的一夜。我们仨就这样围坐在母亲的身旁,一点睡意都没有。

  真希望时间就此停顿……

  “姐!”“嗯?”随着小弟地招呼我扭过头来,他正用那双明亮的眸子望着我:“明天,大舅会把妈妈送到什么地方去?”“我也不知道。”随着我的摇头,我们姐弟重又归于沉默。小弟虽说15岁了,但却还未完全脱掉稚气,明天母亲说走就走了……想到这里,我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明天妈妈走的时候,你一定要嚎两声儿,哎!你怎么就不会哭呢?”我有些嗔怪地说。这两天来,大弟和我也不知淌过多少眼泪,可小弟却似乎不会哭,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一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此时他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没吱声。

  真舍不得让母亲走,明天母亲就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了,不去不行吗?对,不去不行了,这是大舅说的,母亲的肚子已经开始发胀了。唉,是得埋了,是得埋了。我一会儿摸摸母亲的手,一会儿摸摸母亲的头,我把脸贴向母亲的脸,她的脸好凉好凉……两个弟弟怕妈妈冷,不停地抻一抻盖着母亲的小布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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