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_郭敬明【完结】(34)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敬明



  回北京这段日子我几乎都在陪我爸妈,我发现很久没和我妈贫嘴一贫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这老太太比以前更喜欢和我较劲。人都说人越老越像一小孩儿。我妈就是这样的人。“与人斗其乐无穷”,真理!

  我也没想过要去找工作,一来我也不想再麻烦微微或者麻烦我爸,二来反正也要过年了,在chūn节假期结束之前我比较情愿这样虚度我的光yīn。睡了吃,吃了玩儿,玩儿累了又睡。

  不知不觉就过年了,街上到处都很喜庆。大红灯笼漂在每一条街上,每一个胡同里,每家门前,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想,这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土壤。有时候我回忆起上海的那半年,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那天我对闻婧这样说,闻婧听了对我说,其实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梦,有时候我们沉溺在梦里面不愿意醒来,我们在梦里哭了笑了难过了开心了,当梦醒了我们又开始另外一个梦。那些不愿意从梦里走出来的人,就永远地留在回忆里。说完闻婧望着我,她说,陆叙是我以前的梦,那个梦很华丽可是不真实,于是我醒了,武长城是我现在的梦,梦很简朴,可是我感觉特真切。你呢?你还留在顾小北的梦里吗?

  我没有回答闻婧,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活在谁的梦里。我甚至不知道应该称自己的生活为梦,还是梦魇。

  那天我妈问我,她说你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着你的那些个朋友啊,就只看见闻婧来过几趟。

  别说,我妈要不提醒我我还真忘记了。我整天窝家里看碟,看那些让我头疼的艺术片,看从九四年开始到二○○二年的饕餮之夜,看一个又一个获奖的广告,日子过得飞一样快。我都忘记和我一起回来的陆叙和火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北京究竟怎么生活的,是像我一样虚度光yīn悠闲得快成jīng似的呢还是继续在开创他们的事业。至于以前的朋友,更是被置之脑后,我甚至都没想起微微和白松。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特别忧伤。以前我爱说自己忧愁,我觉得忧愁是种特滑稽的情绪。可是忧伤总是让我觉得有点儿沉重,我单薄的身躯扛不起。

  于是我打电话给陆叙,听到是我的声音他好象特别惊讶,我说你回北京了怎么都不找我啊。他说你是不是换手机了?我打你手机发现号码注销了。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换了手机后还没跟人说过呢,怪不得微微白松他们也不找我。我说你怎么不朝家里打啊,他说你家打过来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找都找不到。我听到他电话里好象特嘈杂,很忙碌的样子。我说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闹腾啊?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我在公司呢,要放假了,特别忙碌,要把手上的活儿处理完了才能走。大家都在加班呢。哎,小张,麻烦你把这文件影印八份,谢谢。对了,我今天做完了就放假了,要过年了,我去看看你爸妈吧。”我说,得了,你这下想起我了,再说,你来算什么身份啊。陆叙在那边笑得挺慡朗的,他说,说是你上司,要不说是未来的女婿也成,我不介意。我说,美的你,想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你,你什么时候来啊?他说,就今天吧,今天,我手上还有点儿工作,做完了我就来。我说好吧,那我叫我妈去做饭。陆叙说,你妈做的东西能吃吗?要是属于那种把菜做得看不出原材料的水准我看还是出去吃吧,大过年的,别跟胃过不去。我说,你得了吧,御膳房都没我妈做得好,你等着流口水吧你。

  我把电话挂了。我觉得电话里陆叙的声音听上去很有冲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心情好,反正我听上去觉得特健康。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陆叙,jīng明,笑容灿烂,永远不会有懦弱的时候。而上海那个忧伤的陆叙,我再也不想见到了,那个陆叙是属于上海那个天空永远晦涩的城市的,那个忧伤的陆叙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或者说某个人的梦里。北京的天空里,才可以看见陆叙那种如同太阳一样明亮的笑容。

  我告诉我妈我说陆叙要来吃饭,我妈问我,哪个陆叙?

  我说就是您当初当做宝贝出国儿子的那个陆叙。

  我妈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有个留学的儿子了。哪个陆叙啊?

  我说就是我上司啊。

  我妈还是摇头。

  我算服了我妈了,岁数也不大啊怎么跟老年健忘似的。我说就是那个眼睫毛特别长比我都长的小伙子,到我家看过您那个!

  我妈这才恍然大悟。您说这什么老太太啊,真庸俗,记人都是记人家外貌的。我妈反应过来陆叙是哪个庙里的和尚之后特兴奋,立马要换衣服出去买菜,说要表现一下手艺。我就特不平衡,我从上海回来都是我爸做饭,您都没表现一下,现在来的又不是您真儿子,您这么积极gān吗啊?

  老太太要出门,我堵门口,我说站住,老太太今天您给我招了,我是不是您亲闺女?

  我妈一惊,说,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啊,你不是我亲闺女我养你这么大啊?

  态度放端正点儿,谁跟您嬉皮笑脸儿的啊,老太太,您还是招了吧,当初是不是背着我爸在外头把陆叙生出来的?要不就是您躲避国家政策,在外头给我生了个哥,我就奇怪陆叙怎么感觉跟我哥似的,说,是不是真的,您最好老实点儿……

  我还没贫完呢,我妈就熟练地伸出她罪恶的黑手,把我掐得花里胡哨的。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陆叙过来了。我乍一看以为他是搬家的,两只手提满了东西,门一打开就朝我怀里一股脑儿塞过来,然后对我说,你等一下我车里还有东西我去拿。

  我把东西全丢沙发上,大概看了一下,?白金啊huáng金啊什么的,还有人参鹿茸,一大堆,全是补品,我估计照这么吃准得补得一天三次鼻血流得跟huáng河似的。我朝沙发上一躺,指挥着陆叙,叫他把东西全放柜子里去。我妈在厨房里听到我这么使唤陆叙,拿着菜刀就出来了,冲我挥舞着菜刀骂我不会做人怎么能让客人做事呢。我乍一看我妈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操刀砍我。陆叙说,没事大妈,让林岚歇着,估计她也累了。我这也是刚下班儿,挺累的,我能理解。

  陆叙最会在我妈面前装孙子,在我面前就挺大爷的。我妈听了用一种特鄙视我的眼光看我,然后说,她?她下什么班儿,她每天就跟家里làng费国家粮食,跟一硕鼠似的,党和人民就养出这么一女的。说完转身进厨房继续鼓捣去了。陆叙看着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我拿一沙发垫子朝他丢过去,我说你少装孙子啊,说得挺好听的,来看我,来看我需要带这些东西吗?我自我感觉我的年龄还没到要喝?白金的层次。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说完我自己也愣了,我都不知道谁是huáng鼠láng谁是jī。

  陆叙也不理我,西装外套脱了露出衬衣,我就在感叹大冬天的也穿这么少,他一边卷袖子一边对我说,我不跟你贫,我去帮阿姨做饭。

  我说得了吧,你会做饭我就会修房子了。

  陆叙说,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然后进了厨房,进去前还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发现你妈比你可爱。吃饭的时候我妈一直帮陆叙夹菜,我咳嗽来咳嗽去,用筷子把碗敲来敲去的,我妈就当我是一空气。陆叙看着我,笑得特jian诈,一双眼睛表达了无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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