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痛的边缘_郭敬明【完结】(25)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敬明



一般他们在接受完帮助后都会在说谢谢的同时掏出一叠钱来,而我总是微笑着摇头。然后他们的眼睛就会很亮,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白牙齿。

并不是像报纸上说的竖起大拇指不断地说OK。

曾经有个叫David的大学生把他在新疆买的挂毯送给了我。我回家后把它挂在电脑上方的那堵墙上。现在我打稿子的时候我就在看它。在挂毯里面混有沙子,沙漠的沙子。我妈曾经要将它洗gān净而我誓死不从。因为里面有我所向往的沙漠的味道。一洗就没了。

我冒着跑题的危险写了上面那么多关于和外国人打jiāo道的废话其实就是为了引出这块挂毯,而引出这块挂毯则是为了说明我对流làng疯狂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我曾经说:如果有一天我很有钱了或者我彻底没钱了我就开始流làng。同桌说:那你不是座流动的金库就是个流làng的乞丐。说完甩甩他的头发,很帅或者装做很帅的样子。我每次都用反语说:帅哦帅哦帅得不得了哦。而他总是用“没有最帅只有更帅”来自我谦虚或者自我chuī嘘。他比我冷静比我现实比我更善于理性思维,总之就比我像人。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不要整天在空气里悬着。

但远方的土地对我的脚掌永远散发一种美妙的温暖。我矢志不渝。

生活在别处。这是为我和我的流làng写的。

关于钱

我和钱的关系比较暧昧。我们是情人,我爱她,她也爱我。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向四周看了看,觉得没人注意我于是大舒一口气。现在安全了我继续写。

老师说把“她”用在没生命的东西上必须那个东西是很美好很令人热爱的,比如祖国。如果老师看见我称呼孔方兄为“她”,那他的表情多半会很无奈吧?

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很坏。

我爱钱,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我在一家杂志社混了个脸熟然后在上面发点酸得吓死人的文章,然后坐在家里等稿费。

钱似乎也很偏爱我。我暑假在电台做撰稿人的时候我的身价是千字25元。等我开学离开的时候主任挽留我说:千字50如何?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节目已经开始火了。

开学后的日子很平淡。偶尔有同学问我喜不喜欢那档关于校园民谣的节目,我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喜欢,那真是个好节目。没人知道那个节目是我做出来的。

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没上大学不一定都会饿死。但我还是沿着父辈画好的轨迹朝复旦平稳挺进,同时心里很放心——有后路的生活总是快乐而放肆的。

我曾经学过插花和陶艺,当初的目的也是为了将来不会饿死。

但高中快节奏的生活把那段记忆冲得很淡很模糊。直到那天有个女生问我黑色的曼陀罗

花代表什么意思,我脱口而出:代表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她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于是我想起了自己曾经学过插花。

我曾经可以很轻松地背出花的物语但当时觉得很没意思。如果送花的人和被送的人都不知道的话,那么白jú花也是可以在情人之间粉墨登场的。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屋子人一边笑一边说我够恶毒。

而现在当我努力地回忆那段笑声的时候它却变得很模糊,就像用橡皮擦过的铅笔画,只剩些斑驳的痕迹,低眉顺眼让人唏嘘。

学陶艺是在看完《人鬼情未了》之后,目的是以后追女孩子多点夸耀的资本。

我曾经有过一个陶器,很薄很薄的那种,代表我的最高水准。当然我的老师可以做得更薄。说“曾经”是因为我现在没有了。它碎掉了。

像我曾经的生活。

而我现在每天背着书包快快走,希望快点快点快点回家。

我的生活曾经五彩斑斓,但它没能和我一起长大一起穿过时间缓缓向前。它在锁定的时间里看着我越走越远。

生活在别处。这是为我和我的节目我的花儿我的陶器写的。

关于什么

还有什么没有说完那就算了吧。

我现在每天很努力地学外语每天喝麦士威尔每天想上海想复旦想得心里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一种幸福,如果是那就最好,如果不是,也没办法。

至于我的生活在这里还是别处,我一百年前就忘了。

剧本

我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开始于17+N年前,其中N大于等于零。

我现在17岁,数学老师说那个N的取值范围实在是不可理喻。

其实没什么不可理喻的,用一句大家都明白的话来说就是:上辈子我爱王家卫的电影爱得要死,然后喝孟婆汤的时候我少喝了一口或者吐掉了一点,而那一点恰恰是用来消除我脑

中关于王家卫的东西的,所以上辈子的喜好这辈子再接再厉。

提到孟婆汤我想这又可以拍出一段类似王家卫风格的电影了。画面开始的时候一片漆黑,然后头顶一束光打下来,照着一个很沧桑的男人,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或者说是麻木,然后低沉的画外音开始浮出来:我上辈子少喝了一口孟婆汤,所以这辈子我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它们令我的生活恍惚……

很好很好,我想也许将来我可以做个大导演,像家卫一样。或者当个写剧本的,像李碧华一样的也不错。记得我刚看王家卫的电影的时候我暗暗地对自己说将来我要去为王家卫写剧本。后来知道原来王家卫拍电影是从来不用剧本的。笑。

河的左岸

有个男人叫左岸。他出现在我的潜意识里浮现在我的剧本上。

左岸是个摇滚乐手也是个很有灵性的诗人。他有一头很有光泽的长发,明亮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

左岸之所以叫左岸而不叫右岸是因为他偏激、愤怒、冲动、自负。左得很。

就像曾经的我。

很难想象十六七岁的孩子会符合上面四个词语。但有时候是会有奇迹或意外的。

在《重庆森林》里王家卫就让金城武不停地吃凤梨罐头,不停地等待奇迹。

十五岁的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从容不迫地站起来打断老师的讲课,然后对他说这里的to不是不定式结构而是介词所以它后面不应该用动词原型。然后我骄傲地等待老师对我的表扬。结果我等来了一个奇迹,我比金城武幸运。我等来的是英语老师的一刹那尴尬至极和随后的不可压抑的愤怒。他一边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挥动着手臂一边冲我吼:你给我坐下。我说:错的是你我为什么要坐下?然后一切变得不可收拾。

最后他对我说:以后你别上我的课了。

然后我对他说:我现在就可以不上你的课了。

我记得我冲出教室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然后我以外语满分的成绩从学校毕业。

走的时候我对他说:我终于还是赢了。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疲惫,就像油灯熄灭前奋力地一晃。所谓的瞬间衰老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转身的时候听见他在背后小声地说:原来你一直没有明白,我以为你明白的……现在我十七岁了,站在成人世界的大门前向里面张望。我觉得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年轻太过冲动太过骄傲太过盲目了。其实一切都不必要的,为了一个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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