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短篇小说散文集_郭敬明【完结】(37)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敬明



我回到大漠,过和父亲一样平静的生活。莲花重新发芽开花。

我们每天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桌上放着含有剧毒的银针,我拿起它,突然感到沧海桑田。

这时,突然一个黑衣的刀客闯进来,问我可不可以在此地借住一晚,我说可以。等我回过头,才发现因为刚刚的惊吓,针划破了皮肤,鲜血变成幽蓝色。

面前一切都在晃,我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唱——

灯影浆声里,天犹寒,地犹寒。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未走,雁字回首,早过忘川,扶琴之人泪满衫。扬花萧萧落满肩。落满肩,笛声寒,窗影残,烟波浆声里,何处是江南。

猜火车

第一章

2002年8月齐铭:寂寞的人总是会用心地记住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所以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你。在每个星光坠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我的寂寞。

我叫齐铭,生活在浙江,每天背着单肩包在校园里面闲晃,头发长长地dàng在我的眼睛前面,那些树yīn和阳光进入我的眼睛的时候就变成了凌乱的碎片和剪影,一段一段如同碎裂的时光。这一年的夏天我满了19岁,我站在凤凰花的中央,却没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老师对我说,你就这样无所事事的闲晃吧,晃完了你的19岁你就没东西可晃了。

我喜欢的女孩子叫岚晓,有着柔顺的头发和明亮的笑容,很爱说话也很爱笑。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她总是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家,我背着吉他跟在她后面走。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彼此不说话。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太好。

当看着她走进楼道之后,我就转身离开,回家,走进黑暗中的时候chuī声响亮的口哨。

可是以前,在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总会用自行车载她回家,夜风中的笑容,单车上的青chūn。还有她家楼前那棵香樟,总是会在晚上发出浓郁的香味。

2002年炎热的夏季,我和一些和我同样落拓的男孩子一起,每天站在火车站外的铁轨边上,听着列车匆匆地开过去,如同头顶响起的沉重的雷声,一下一下砸在我的肩膀上。偶尔会有雨,灼热的雨滴落到我脸上的时候,我会怀疑是不是我哭了。

想起岚晓,我的眼泪就如大雨滂沱。

这个夏天似乎被定格,无限拉长,如同那条静默的黑色铁轨,看不到来路,看不到尽头。

在每天太阳隐没到群岚背后,yīn影覆盖到我的头发上的时候,我会躺在铁轨旁的水泥地上,望着天空,想岚晓。我很想她,想她白色的裙子在夏天反she的阳光,想念她做试卷时认真的样子。我想打电话给她,可是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我忘记自己有多少天没回家了。因为回家也一样寂寞,空dàngdàng的房间冷气很足,没食物没生气。

每当火车从我旁边飞速而过的时候,我总是会产生幻觉,我总是看见自己跳进轨道,然后头颅高高地飞向天空,我的身体在铁轨上如莲花散开,空气中传来岚晓头发的香味。

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了晚钟。

C朝着太阳坠落的方向唱歌,留给我们一个边缘很模糊的剪影。他唱每当你又看到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从前的点点滴滴都涌起,在我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我突然想起了小王子,那个每天看四十三遍落日的孤单的孩子,那个守着自己唯一一朵玫瑰的孩子。

当整个花园开满了玫瑰他却找不到他那朵花的时候,他蹲下来难过得哭了。

2000年的夏天岚晓对我讲了这个故事,并且送给我那本《小王子》,后来的很多个晚上我就在台灯下面翻那些jīng美的铜版纸,看幼稚而认真的蜡笔插画。

1999年八月岚晓你讲一个笑话,我要笑上好几天,但看见你哭了一次,我就一直难过了好几年。

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天空格外辽阔清远,这在南方很少见。我喜欢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有时候会听到飞鸟破空的鸣叫。

从学校报名出来,我站在校门口等车,一边望着天空一边想自己现在是高中生了,不用再穿那些乖乖的校服如同幼稚园的孩子。

喂,那个同学,你是新生吧,把你手机借我。

我抬头看见一个骑在自行车上的男孩子,头发长长地飞扬在风里面,笑容清澈如水,他好像很快乐的样子,笑得露出白色的牙齿粉色的牙chuáng。我看见了他有两颗尖的虎牙。

我目测估计他不是骗子就把手机递过去了,三秒钟后我开始后悔,因为他很快乐地用普通话对别人问候:哎呀,小子你居然在北京啊。然后我面部表情格外痛苦地看着他打长途打得兴高采烈生机勃勃,到后来他gān脆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来回踱步频繁换姿势。

十几分钟后他把手机递给我,睁着大眼睛很天真无邪地问我说:怎么没电了?

我说,那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充电啊!

不过很遗憾而且很奇怪他居然把这句反语听成了疑问句。他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反正也差不多打完了。

我向毛主席发誓我真的想踢死他。

当我转身走了两三步之后,他在后面叫我:那个手机妹妹,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我转身说:你想请我吃饭?

他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是你请我吃饭,因为我今天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然后他很大方地把他的所有口袋翻出来给我看。

我对天发誓恳请毛主席让他在被我踢死后活过来,我要再次踢死他。

第二天点名的时候,我听到老师叫齐铭,然后我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到!我回过头就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虎牙。

他好象很高兴的样子问我,手机妹妹,你怎么坐我前面啊?

因为我今年命犯太岁。我心里第三次向毛主席发誓。

然后齐铭就成了我的同学,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他穿着款式不同但价格高昂的衣服在我面前晃,他那个人,爱gān净爱讲究得要死。我说你都gān净得可以炖来吃了。他说还是要先洗洗的好。

那个夏天在我的记忆中轻快得如同没有忧伤的青chūn电影,一幕一幕流光溢彩,无论我什么时候回过头去,看到的都是快乐,没有难过。

也许是因为那个夏天过得太快吧。很多年后我对自己这样说。

2002年八月齐铭:每到这个季节,我就喜欢在街上闲晃,看风穿越整个城市,穿越每棵繁茂的树,穿越我最后的青chūn,我的19岁。

穿行在这个城市的夹缝中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抬头看那些楼房间露出来的蓝色的天空,我可以听见风从缝隙中穿过时的声音。

岚晓在家等待成绩,我知道她高考非常不错,可是我考得很差劲。从电话中听到成绩的时候我觉得突然有什么东西压到我的胸口,然后迅速撤离,而某种深藏在我胸腔中的东西也随着被带走了。我难过到连哭都哭不出来。我一次一次拨电话到信息台,然后反复听了三遍那个让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数字。挂掉电话我蹲在马路边上,有很多的车和很多的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听到不断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打电话给岚晓,我握着电话发不出声音。可是她知道是我。她说,你别难过,我已经帮你查了分数了,知道你考得不好。我的眼泪一大颗大颗地掉在滚烫的地面上,迅速就蒸发掉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我突然开始明白,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很多东西都会被蒸发掉的,再也不会留下痕迹。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7/5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