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代3.0刺金时代_郭敬明【完结】(7)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敬明


  “你是洋鬼子,你顶着一身白化病一样的皮肤和我们比什么比,吓唬谁啊,你怎么不去挑衅白雪公主啊!你就是在太阳底下给晒化了,也只是化成一摊特仑苏而已,而我和南湘就会化成一碗清茶,林萧就会化成一杯卡布奇诺,至于唐宛如,那就是一桶沥青。”顾里从面具后面瓮声瓮气地说。

  “我不是洋鬼子,我也挺爱晒太阳的啊。”顾准在边上,笑着帮Neil。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总让我觉得别扭,尽管他的微笑jīng致而淡然,透着一股子严格的家教产生的修养,但是他的笑容总是浅浅地停留在脸上,笑不进眼睛里。他的瞳孔看起来始终是两颗被冰碴包裹着的黑钻石。融化不开的寒冷。老实说,我一直不太喜欢他,这种不喜欢的表面之下,其实是有点儿怕他。

  “但我劝你也别晒太多,”顾里看着顾准唇红齿白的jīng致面容,在面具后面继续喷she着她的毒液,“我怕等会儿我们正聊得高兴呢,你就在我们边上吱吱几声之后默默地化成几股白烟了。”顾里显然最近看了很多吸血鬼的电影。

  “怪不得姐姐你戴着面具呢,原来是怕化成几股白烟,我懂了。”顾准喝着咖啡,眼睛望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反正没看顾里,讥诮地回她,顿了顿,把他jīng心修剪的浓眉毛一挑,又补了一刀,“怪不得我说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厨房的抽油烟机呢。”

  我听到顾里在面具后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爪子在顾准胸口用力一掐:“要死啊你!”

  说到防晒这档子事儿,我们几个,连唐宛如在内都如此小心翼翼,不是没道理的。我们几个歇斯底里的防晒态度,来源于曾经顾里在高中时给我们留下的yīn影。

  高中有段时间,顾里鬼迷心窍地想要追求什么劳什子的“小麦色肌肤”,变成什么劳什子的“巧克力美人”,于是她在暑假包办主义地帮我们订好了机票和酒店,用种种诱惑把我们集体吆喝到了三亚的沙滩上,之后我们四个仿佛尸体一般直挺挺地躺在沙滩上bào晒了七天,用顾里的话说,这是一个关于“两条美人鱼(她和南湘)和一个采蚌女(我)以及一根大型海参(唐宛如)”的美丽传说──至于别人是否这样理解,那就是个谜了,期间还因为我们躺得太过直挺的关系,把一个路过的大妈吓得差点儿尖叫着报警。那会儿,少不更事的我们哪儿懂得防晒霜这种劳什子的东西,而且没人性的顾里竟然只记得自己涂抹了全身,而忘记提醒我们三个。结局就是我和南湘两个人回到学校之后,瞬间多了两个外号,虽然两个外号都是针对我们变黑了的皮肤,但是南湘因为她美丽的脸而多少缓冲了一下,她的外号叫“黑雪公主”,至于我,因为比南湘稍微逊色一点点,所以,得到了一个类似的外号:“乌骨jī”。

  最不要脸的就是顾里,她在层层叠叠涂抹了各种防晒霜的保护之下,只稍微变黑了一点点,刚好达到她想要的那个巧克力的颜色,看起来健康而又匀称。她在学校里看见晒黑之后的我和南湘,弯下腰,旁若无人地笑了三分钟,胸罩扣子都笑松了。笑累了,她撑起腰,用善解人意而又委屈的表情说:“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最想晒黑的人是我,结果我只是稍微变化了一点点,反倒是你们两个捡了个大便宜,你看看你看看,你俩黑得跟两条老茄子似的。”

  亏得我年轻力壮,否则我真他妈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而说到唐宛如,她是最为惨烈的一个。因为每当有穿着紧身三角泳裤的年轻肌肉男性走过我们所在的沙滩,她就飞快地逃离遮阳伞的区域,追着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肉体呼啸而去,一路翻着白眼甩着舌头摇头晃脑地洒下她的口水,以此作为沿途的标记──和走进森林沿路撒面包屑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找到回家的路。但说实话,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壮硕的拉布拉多肆无忌惮地奔跑在沙滩上。

  因此,在三亚的海滩上自由奔跑、天性解放的唐宛如在回到上海之后皮开肉绽,全身蜕皮,仿佛《新白娘子传奇》。她躺在chuáng上不断踹着四肢,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地叫唤,声音嘶哑却又嘹亮,频率也非常固定,而且又因为她的牙齿一直都非常大颗且极其整齐密集,我恍惚间觉得她是一匹正在临盆的,马。

  我正自豪于自己jīng彩的比喻,顾里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挫败了我。她指着唐宛如胸口前一片白花花的蜕皮,伴随着唐宛如“喔喔”不断的呻吟,她说:“像不像两颗刚刚剥开还没撕去糖衣的‘喔喔’‘奶’‘唐’。”

  对面的南湘表情庄严地竖起了她的大拇指。

  我看着顾里仿佛灵光开窍的得意表情,恍惚觉得她脑门儿上笼罩着一层佛光,我想,当初牛顿被苹果砸到的时候,也就这样了吧。

  我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眼前年轻的他们,一个一个面容姣好、穿金戴银,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恍惚。四周的空气被明晃晃的阳光照得dàng起涟漪,现在是2009年,还是2010年?我有点儿弄不清楚了。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身边的时间过得异常混乱。还在念书的时候,有无数的坐标供我们参考时间的流逝,每一天有课程表提醒着我们,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天被分割成每四十五分钟一个片段,然后组成不同的学期、不同的学年,我们有不同的年级门牌,有寒假暑假有chūn游校庆等等等等,来提醒我们岁月的流逝。

  但是毕业之后,好像每一天都和过去的一天一模一样,但是,又似乎和之前的任何一天都不相同。

  时间混乱成一片虚焦镜头下的薄薄光影,贴在每个人的脑门上。

  闭上眼睛,我无比清晰地回忆起几个月前的自己。

  那段时间我除了上班之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百无聊赖而又万念俱灰地望着窗外翻滚的雪花,它们噼里啪啦地撞碎在窗户的玻璃上,屋内热气腾腾的空调风把窗户玻璃烤得滚烫,雪片扑上去的瞬间就哗啦啦地融成水,láng狈地朝着窗沿流下来。

  那个时候,屋外是一片肃杀的雪景,看得人满生绝望。仿佛世界被砸出了一个大dòng,bào风雪从这个dòng里汹涌而来,一眨眼就chuī遍了整个世界,又冷又硬的风顶着人的胸口chuī,不费任何力气就把一颗沉甸甸又暖烘烘的心chuī成了冰凉的碎屑。

  我日复一日地靠在玻璃窗前发傻,有时候流眼泪,有时候没有,但眼睛里总是像撒了铁砂一样刺痛,我时不时地还觉得时间停留在简溪回来的那天,只不过那天他回来并不是为了和我重新在一起。他再次回来,是为了收拾东西,是为了更彻底地离开。

  那个时候,每当睡不着的夜晚,我就握着一杯热水裹着毯子坐在落地窗前发呆的时候,我总是恍惚地觉得简溪依然在卧室里收拾他的东西,那些他喜欢看的又枯燥又厚的欧洲历史人物传记,那些他买来准备和我一起听的CD,他款式几乎千篇一律但颜色各异的羊绒毛衣。他的白衬衣和他的水洗牛仔裤。他慢条斯理却又不容抗拒地进行着搬离这里的一切准备,有时候他停下来喝口水,然后就继续。我靠在门边上问他要帮忙么,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透过背影对我说:“没事儿,没多少东西。”他的声音低低的,暖暖的,带着和他的身体相同的气味,闻起来像一把煮热了的沙。他甚至在最后走的时候,还和我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他的胳膊还是习惯性地朝上弯成一个弧度,以便他宽厚的手掌刚好能够握着我的蝴蝶骨。他的胸膛依然滚烫,充满了我熟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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