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恋_[日]渡边淳一【完结】(67)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嗯。我也不懂种树,刚开始的时候真是很难。因为香味虫子会来吃。最初移过来的五、六年都长不出果实。大概是气候不合吧。我几乎都要放弃了。”

  “您说是移植过来的。是从哪?”

  “轻井泽。”雏子说,拭着额头的汗珠,“原本种在别墅。把它移到这来。”

  “那真是相当地珍借这株树呀。”

  雏子轻轻点头说“是回忆”,然后又马上住口。没有擦口红的双唇浮起一般平凡主妇所没有的谜样微笑。但那也一下就消失了。“要是喜欢的话,要不要拿一个去?”

  “不,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今天早上我摘了两三个。你等等,我去拿。”

  雏子往家中走。庭园里仍然放着令人怀念的探戈。因为在树荫下,所以没有注意到,在一楼从窗户往外延伸的一个小阳台上,有一位男人的身影。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带着黑边眼镜,看着摊在膝盖上的书。音乐好像就是从阳台后的房间里流出来。

  是片濑信太郎。比照片上看到的还要胖一点,气色也好一点,看起来很健康。鸟饲一往那看,信太郎好使感觉到有人看他,把眼镜摘下来往鸟饲这儿望过来。

  就像布美子形容的,信太郎的眼睛虽然小却很深邃。是很有魅力的双眸。的确有让人看一眼便不会忘记的特征。有些什么牵绊、惹人的东西。那双眼睛现在正对着鸟饲直直she过来。

  鸟饲轻轻地含首致意。那包含了万般感触。信太郎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也点点头。雏子拿着手提塑胶袋走来。在印着镰仓糕饼店名字的袋子里,装着两大粒甜瓜。“请用糖腌着吃。”雏子对鸟饲笑着说:“做果酱也不错,但是要花点工夫。”

  “我要先欣赏一阵再说。”鸟饲说,“好好闻闻香。”

  “那也好呀。”雏子说。有点嫌披在脸上的头发烦人,拨开它微笑说:“您从哪来?”

  “什么?”

  “我是说您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我从东京来。”鸟饲说,“今天休假。天气这么好就想来这走走。”

  雏子笑着点头。chuī来一阵海风,攀在墙上的树叶像连锁反应一样接着沙沙作响。

  鸟饲对自己的贸然路过道歉,然后很客气地谢谢送他的香瓜。然后离开。在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他再一次往阳台望。在轮椅上的信太郎又挂上眼镜专心地看着书。没有再往这望。

  接下来的礼拜二,佐川来了一封信,说从家里收藏室的纸箱中找出来《玫瑰沙龙》作者解说文的原稿,解说文的最后一段也在其中。

  “对翻译这本书出了相当多的心血的佐川先生致谢,还有对在翻译初期不

  时地支持我、同时带给我数不尽的怀念、也是无人可取代的 F. Y小姐,从心

  里表示感谢。

  一九七五年九月十日

  于镰仓秋樱盛开的季节

  片濑信太郎”

  随原稿附上了佼川的信,是这样写着的:

  “我想起了当时因我的一时之念,要求片濑先生删除感谢文最后的部分。

  事发之后,虽然顾及片濑家的颜面,没有人大声地讨论这个话题,但是在轻井

  泽不少人知道这件事,而在学校有关人士之问也广被熟知。我的想法是,这是

  老师好不容易重返社会的翻译书籍。即使只是英文名的缩写,也应该避免提到

  在服刑中的失野布美子。老师很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尊重我的意见,同意删

  除。仅供参考。”

  鸟饲把信放回信封里,面向书桌开始重新读片濑信太郎的原稿。原稿是用四百字的稿纸写的,纸的边缘已泛huáng,书虫的尸体变成像黑墨一样一点一点的。

  他不厌倦地读了又读。感觉像是为了布美子而重读。那最后的一段文字,是布美子在狱中不断梦见的梦想,是她不停祈求的世界。

  的确。鸟饲出声说,他们三人感情真是好。

  就像是回答他这句话一样,桌上的瓜散放出浓郁的香。

  渡边淳一-->异恋

  燠闷的仲夏之夜,正在细读渡边淳一新著《异恋》(一九九八年直木赏作品)时,一位男性朋友跑来找我告解:他受不了女友的“暖昧”、“yín乱” ,更害怕失去她。

  他对女友“罄竹难书”的爱情履历感到担心,对女友蛮不在乎的生命态度忧心,对两人的未来没有信心……更惨的是,他出现一种qiáng迫性行为的症状:在亲热时一直追问女友和前任、前前任男友亲热的情形。

  可怜的家伙,做爱的同时还得作战,和一群看不见的影子敌人。也就是说,享受高cháo之余,也要分神体会沮丧、嫉妒、憎恨的感受。

  那时,我沉溺于渡边淳一笔下的yín乱、颓废,只用一句话打发朋友:“你的一心如此多用,要担心、忧心,还得忙着没信心式,提出了辩证法的基本规律和一系列范畴。马克思、恩格,你们的‘恋’怎么会不‘变’?”

  想要了解yín与乱,变或不变,人性中无可救赎永不满足的激情与哀伤,不妨打开皮包或口袋,瞧瞧里面那株紫罗兰绽放的样子。

  或者,从聆听书中女主角矢野布美子的自白开始:

  我后来会做得出那件事,可以说是在那一晚就踏出了第一步……那个晚上,在被窝中,不知有多少次用自己的手抚摸信大郊亲过的额头和脸颊,还有雏子作爱的情景人们认识的逐步深入或提高的阶段。这是黑格尔哲学史观的,沉醉在飘散出甜美气味的情境中。

  “那件事”是指矢野布美子枪杀了有夫之妇雏子的情人大久保,并误伤布美子最亲爱的老师信太郎。

  为什么行凶?嫉妒?仇恨?不为人知的疯狂?媒体忽略了(因为同时进行的“浅间山庄事件”占据了重要版面),检察官也不察真正原因,直到布美子出狱后、临终前,才由写实小说家乌饲因为好奇而挖掘出早巳尘封记忆深处的情欲档案。

  一桩秘密,债太郎就是亚当,雏子宛如夏娃,两人是男女的原型,完美的结合。虽然身为学生的布美子(担任信太郎的翻译助手)与老师有染年间,研读哲学和科学著作时(主要是黑格尔的著作)所作,却暗藏了透过雏子体会到信太郎的肌肤的倒错的快感。虽然,信太即夫妇的世界不是一对一的天地,而是和众多性对象(雏子同时又和另一学生半田、咖啡店老板副岛维持性关系)谱出jiāo错缠绕的情欲关系网,一出肉欲的缎宴。分享式的性爱观。(试着想像那种省略了忠诚与占有的单纯的性)

  或许,世俗礼教所定义的“滥jiāo”,反映了人性(至少是某些人的性)深层的“向往”:

  我感到信太郎和雏子的行为就等于象征着我自身的性以及快乐。或许一开始我就是异常。所以才会忘我地犯下那样可怕、那样可耻的罪。

  如布美子和信太郎合作翻译的《玫瑰沙龙》:一屋男女顺从自然法则不停地jiāo欢、吃喝、嬉戏、笑闹,没有道德、礼教,没有现实,只有窗外看不透的星空,以及缠绕男人颈子寻找他的唇阻止他的悲伤的女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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