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恋_[日]渡边淳一【完结】(60)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雏子出现在门的那一端。她完全没有化妆,头发蓬乱,眼睛有哭过的浮肿。把身子包着紧紧的浅桃色的毛衣下是黑色的迷你短裙。毛衣下什么都没穿,可以明显看到丰满的rǔ房。

  她没有打招呼,只说:“我有点感冒。小布来得晚,我正想躺下来休息呢。”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微笑,默默地进到里面。穿过雏子的身旁时,闻到她一直搽着的那种香水昧。我忘掉的悲伤又刺痛胸口。但又随即消失。我还是感觉像是走在云端上一样。我把鞋脱了。起居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电视机的声音。

  雏子说:“还好吧?我一直看着电视。轻井泽车站一定乱成一团吧?”

  “也还好。”我说。

  雏子说:“今天早上,胜也去租车。”然后她冷得缩起身子,“连租车的地方都有警察。真是,镇上到处都是警察和媒体。刚刚好像警察还在一家一家查看空的别墅呢。进来吧。外面好冷。”

  我终于到了。我想。然后一阵耳鸣,感到轻微地晕眩。接下来已发现自己站在起居室的入口。

  在起居间的皮革椅子上,大久保jiāo叉着腿坐在那里。他穿着绿格子的睡袍。那是我不知看过信太郎穿过多少次的睡袍。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久保要穿信太郎的衣服。

  我想或许刚做完爱吧。想像着在信太郎的睡袍上或许沾着大久保的体液,我以为会全身起jī皮疙瘩想吐。但是没有,即使那样想像我也没有怎么样。我知道自己的感觉已经完全麻痹了。

  电视机开着,但我无法分辨画面上播的是什么。好像是在某处的一间房子,也只像是雪地的风景,又像是电影或连续剧中的一幕。或像是静止的一张照片,画面中一位男性不停地说着话。到底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

  火炉里烧着煤炭。光是火炉还不够,还点着大型烧灯油的暖气炉。上面喷着蒸气。在餐桌上满是食物残渣的盘子,啤酒罐、可乐罐、空的酒瓶。印着指纹的玻璃杯,在桌子边上全堆在一起。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堆得像座小山。

  我一进去,大久保鼓起很奇妙的笑容看着我,我没说话坐在大久保正对面的沙发上。

  大久保抓起放在地板上的酒瓶,有点做作地往空中一挥说:“要喝点吗?”我摇头。

  屋子的角落有一具电话,从黑色电话机延伸出来的电话线被切断了。不知是用老虎钳切断的还是烧断的。被切断的电话线在地板上卷在一起。

  雏子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视线乱转,一转到电话线上,雏子就辩解地说:“我不是故意切掉的。我脚勾到电话线,所以断掉了。就在今天早上和小布讲完话的时候。我一放下听筒,一跨步就勾到了。我摔了一大跤。说起来你不会信,真的。”

  随便你怎么说,我想。

  雏子替自己还有我倒了葡萄酒。我不管怎么都不想喝,所以她递了一杯给大久保。大久保很优阔地就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自在,从雏子那接过酒杯。

  雏子喝了一口酒说:“不怎么好喝,有点热度。大概是这样才走味。”

  然后雏子看着我说:“那天晚上和小信去了哪里?”

  “他说呢?”我反问。

  雏子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是雏子也去过的地方”我说。

  “不要吊我胃口了,是哪儿?”

  “我给你几个暗示。一、那是二阶堂常去的地方。二、在那儿雏子听说了不可置信的事。三那是孕育了两个人秘密的地方。这么一来,是哪儿呢?”

  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听来好遥远,听起来不像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在远处不知是谁无意识地,以调低的语气喋喋不休。

  雏子望着我,大久保也是。四只眼睛贯穿我。我感到那种就像是被木箭贯穿时一样,有全身作痛的幻觉。

  在窗户那一边的阳台乱成一团。有一张夏天用的长桌子和几张椅子,令人怀念。

  但都脏脏的满是灰尘,被埋在秋天掉落的gān枯树叶里。阳台的人口有chuī进来的雪,结成了冰。栏杆边吊着好几只粗粗的冰枝。

  我回想起在那张桌子上,曾经是罩着桌巾,摆着雏子烤的蓝莓派的日子。是听着蝉鸣、飘着绿草昧的日子。一到夕阳西下时,一定闻得到树香。我以为会永远持续的时刻。冰啤酒泡沫的味道、杯盘jiāo错的声音,到傍晚chuī着树叶沙沙作响的风声。在阳光中飞舞的美丽黑色蝴蝶,蜜蜂和小虫儿睡着时的翅膀声。

  那样的日子已完全过去了,也已不再属于我。

  “还不知道吗?雏子小姐。”我说,想要微笑,但是从嘴巴流出的却是尖锐的笑声。是歇斯底里的笑声。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却止不住。

  “和老师到qiáng罗去了。”我一面笑一面说,“到雏子父亲常去的小旅馆。进了那间雏子和老师分享秘密的房间,然后我和老师又分享了新的秘密。我想要告诉你们,所以到这儿来。想要让大久保也知道这件事,所以……”

  雏子用看着喝醉的愚蠢女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雏子用那样的眼光看人。我止住了笑。说是停下来,但是嘴角还挂着那种病态的笑容。

  我说:“大久保,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片濑先生和雏子小姐呀,是兄妹哟。是有血缘关系的哟。”

  大久保慢慢啜着酒,仔细地品尝着,他的眼睛引起我的注意。他问道:“所以呢?”

  我嘴巴半张,感到下巴的关节脱节了。电视传来了直升机在空中飞的声音,或许那根本就是在屋子上空飞着的直升机的声音。

  雏子猛然从沙发站起来,往餐桌那儿走。她用手拉过一把椅子,然后背对着我们坐下来。

  “那件事我早知道了。”大久保很平稳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吧。很可惜,我已经从雏子那儿听说了。告诉你我听说时的感想吧。我觉得,很好呀。”

  时间静止了,心脏停了。一切都停止了,结束了。我感到在我眼前所有的东西、人、风景,都变成是一张空dòngdòng的灰色的画。

  我没特别惊讶。大久保像绅士一样注意着睡袍的衣角不要掉在地上。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优雅地改变双脚jiāo叉的姿态。

  “我不会说是到处都有的情形,但是以雏子父亲是有爵位的人这一点来想,也不是什么特别少有的例子。不是吗?要是说有少见地方,应该是说明明知道有血缘关系以后,两人还正式地结婚这一点吧。虽说这很像是雏子的作风,但是兄妹总归是兄妹。冒犯禁忌的神秘喜悦的确会带来一阵快感和乐趣,但是一旦那也消失的话,就很难了。现在的雏子就证明了这一点。”

  “你才不懂呢!”我低声呻吟说。

  大久保笑着说:“雏子和片濑先生所共有的,嗯,怎么说呢?要我说的话就是只有共犯者之间的快乐这点吧。男女共同分享着重大的秘密,然后受到性吸引结合在一起。当然也有的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那样的东西本身就是毁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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