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织并肩走向汽车时,笙子问道。以前每逢去国外旅行,事务所里总有人送他到机场。有时两三个人,有时四五个人,但是每次都少不了笙子。
“当然可以……”
伊织点头同意,先上了车。
虽然和霞乘同一个航班,但前天两个人见面时已经说好,让她一个人先去办好登机手续。他已经跟航空公司说好,即使各自办理登机手续,也请他们把座位安排在一起。两张都是头等舱,航空公司也同意予以照顾,因此应该毫无问题。“事务所也许还有别人来送我,出了海关,他们就看不见了。”
即使碰见霞,他们各自办理出国手续,装作互不相识,别人也不会发现他们。
他本打算飞机起飞前的一个小时;八点前到达机场,所以六点前离开了家,但路上塞车,到机场时已经过了八点。伊织走向办理登机手续窗口所在的北翼大厅,环视四周,没见霞的人影。他自己办好手续,托运完行李,又回到望月和笙子身边。这时已经八点二十分了。
“还有一段时间,喝杯咖啡吧!”
“不过,时间不多了,还是先进去好。”
离起飞还有四十分钟,时间的确不宽裕。伊织想到霞在里面等着,觉得还是早点进去为好。
“那好,就这样吧。谢谢你们特意送到机场。”
伊织分别看了看望月和笙子,表示感谢。
“请多保重,一路平安。不必特意费心买什么礼物。”
“那我就不费这份心思了。”
双方开着玩笑,伊织和望月握完手后,把手伸向笙子。笙子突然露出僵硬的神情,不过还是轻轻握了握手。
“我不在家期间,拜托你们了。”
笙子点点头,突然想起似地,打开手袋,取出了一个小白包。
“这是一套小点心和茶。可能反倒让您为难。在饭店吃吧!”
“谢谢!”
伊织把它装进包里,又回头看了两个人一眼。
“那我走了。”
他觉察到二人目送他的视线,再次回头看看,望月挥着手,笙子的手举到一半,停在胸前。
伊织总觉有些话忘了告诉笙子,但还是走下了通向登机口的楼梯。
办好出国手续,进到里边,伊织朝免税店走去。前天,两个人约好在免税店附近会合,但却不见霞的身影。她到底去哪儿了呢?正当伊织焦躁不安地四下张望时,忽然有人从背后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刚到吧!”
伊织回头一看,霞就站在他眼前。她上身穿开士米细羊毛衫,外穿一套格呢套装。伊织平时看惯了她穿和服,这时觉得她突然变得充满了青chūn活力。
“有个女人来送你吧!”
霞恶作剧似地笑了笑。
“我刚才就在你旁边。看见你进来,我也追过来了。”
“那女的是我事务所的。她和另一个职员一起来送我。”
“啊,不说这些了,总算顺利见到你了。”
霞脸上充满朝气,宛如去修学旅行,拿起手袋朝伊织晃了晃。
“这里边装着小点心和巧克力,坐上飞机就该想吃了。”
“你到底来了。”
伊织口气里流露出几分佩服,霞却有些生气地说道:
“机票都买好了,你还认为我会不来吗?”
说实在话,伊织到现在还没切实感到真能和霞一起去欧洲旅行。马上就要登机了。他甚至觉得,登机之前还可能发生意外而中止旅行。
“是你女儿送你到机场来的?”
“对,女儿说想看看成田机场,就一块儿来了。”
伊织担心被熟人撞见,就朝登机口走去,却发现原来这里也有许多人在等着出发。已经进入十一月,按说去欧洲旅行的季节早已过去,但依然有许多旅游团的旅客,他们胸前都佩戴着胸章。
“还有点时间,咱们喝杯咖啡吧!”
伊织目送霞朝食品柜台走去,视线转向前边的公用电话。
要去欧洲旅行,但至今还没给自由之丘的家里打过一次电话。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犹豫是否该打,最后决定临出发之前再打,现在这时间已经迫近。事到如今,即使告诉她们要去欧洲,也不过是通知一声罢了。他心里这样想,但脑子里又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要是一去不回头,死在外边可怎么办?
霞喝了一口咖啡,伊织站了起来。
“我有点事……”
伊织说着,走向柜台前边的huáng色电话,摘下了话筒。
对方已经决定离丅婚,那就无须再给她打电话。如果有话要说,将来可以在国外往回写信。这样做,既十分潇洒,又余味无穷。但是,他又立即想到,万一遇到事故,那将造成终生遗憾。
虽说要离丅婚,但户籍还未迁出,按理还是该跟家里说一声。他说服自己,拨通了电话。
不知是谁来接电话?他屏住气听了一会儿,电话蜂鸣声过后,妻子接了电话。“喂……喂……”
妻子的声音几乎毫无变化,他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伊织说道:
“是我……”
“噢……”对方轻轻说了一声。
“我现在在成田机场……”
妻子可能已从他哥哥那里听说过他要去旅行,所以好像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工作上的事儿,要到欧洲去十来天。”
“……”
“你好吗?”
“是的……”总算是说了一句话,但谈话马上又中断了。
“大哥已对我说了……那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伊织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冷淡。
“孩子们都好吧?”
“啊……”
“你们这会儿在gān什么?”
“看电视。”
妻子的话极少,除非必要时才说一句。没办法,伊织独自点了点头。
“再见……”伊织期待着听她说句“请多保重”,可电话已经挂断了。
伊织楞楞地拿着已经不再传出说话声的话筒,呆呆地冲着坐在远处椅子上的霞看了半天。
走回登机口椅子前,霞将纸杯咖啡递给伊织,问道:
“忘了东西吗?”
“这么紧张,真够累的。”
伊织边喝咖啡,边回味刚才妻子的态度。仅从电话听来,他觉得妻子不像是在生气或难过。他告诉她要出国,觉得似乎是倾泄了长期以来想说的话。看来这担心也许是多余的。
但又仔细一想,妻子的话不多而沉静,正表明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还有什么事不放心吗?”
“不……”
“我和你两个人一起出国,还是第一次。”
霞说,她曾经到过欧洲和美国。第一次是团体旅行,另一次是和四五个朋友一起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