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_[日]渡边淳一【完结】(5)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仅仅忘了一只发卡,霞就慌慌张张地打来电话,伊织感到好笑。

  “不,我要好好保存起来。”

  “别开玩笑!求您了。我本来不想为这种杂事给您打电话。”

  “不,我倒是因此而两度听到你的声音。”

  伊织手里玩弄着发卡,低声说道。

  “你现在gān什么呢?”

  “什么……”

  “雪怎么样了?”

  “那之后就停了。现在已经快化完了。”

  “山茶怎么样了?”

  “……”

  “今天早晨,我看着这花,一直在想你。”

  话题突然改变,霞似乎有些迷惘。沉默了一阵之后,她问道:“工作结束了吗?”

  “刚刚gān完,正在发呆。我本想给你打电话,一直忍着。”

  伊织凝视着装饰框上的山茶说道:“我怕打电话给你添麻烦。”

  “对不起,请您等一下。”

  突然传来放下话筒的声音,好像霞离开了。霞没有马上回答,伊织感到霞的丈夫可能在那里。伊织由此想到霞的家。她家可能是堂海边的一座巨大宅院。从朝南的窗户可以看到湘南宽阔的海面,远处显现出伊豆半岛。庭院坐落居室周围,角落里建有一间茶室,山茶在旁边盛开。她的丈夫高村章太郎就呆在这古香古色的宅院里。现在正是中午,他可能正在吃过点的早饭,也可能在里面的房间会客。电话之所以中断,可能是丈夫有事找她。霞昨晚依偎在自己的怀抱中,现在她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丈夫呢?刚想到这里,他感到似乎有人走来,话筒里传来霞的声音。

  “对不起,让您等了。”

  “是不是很忙呀?”

  “不……”

  话虽是否定,但却没有底气。大概还是丈夫找她有事。

  “那么我就挂电话了。下星期二,没问题吧?”

  伊织又叮嘱了一遍昨夜分手时约好的时间。

  “下午六点。”

  “是。”

  霞客客气气地答了一句,然后说道:“把发卡扔掉!”

  “等你星期二来了之后再扔。”

  他说完放下话筒,听到咔的一声。室内又恢复了原有的静谧。

  醒过神来,伊织发现发卡依然放在自己右手掌上。昨晚上chuáng之前,霞曾在洗手池那里解开头发。霞的发式是两边蓬松,后面梳成一束。原来这是用几只发卡做成的。发卡可能有二十多只,也许更多。回家时霞又梳成了原来的发式;至少在伊织看来是如此。大概是时间短而过于匆忙,数十只发卡中,有一只忘记了。

  伊织想,霞忘记发卡倒无所谓,但她因此而特意打来电话,倒是十分可爱。实际上,这种事根本用不着慌张,一般女人即使忘记了发卡,也会满不在乎。这是认真?或者是为了打电话而故意忘掉了一只发卡?

  看上去,霞不像是耍这种手腕的女人。伊织安慰自己道:霞如此看重发卡的事,正说明她对自己十分认真。

  几乎在放下电话的同时,门铃响了。他想,编辑来取稿件,似乎有些早,打开门一看,是女佣。

  “今天早晨地震了,而且下雪了。”

  女佣像是告诉平时晚起的伊织一大新闻似地说道。

  “我知道。”

  “连地震也察觉到了吗?”

  看到伊织点了点头,女佣露出了泄气的神情。

  “您起得那么早呀?”

  女佣名叫平川富子,五十二岁,体态微胖。她从一年多前来做女佣,已经很熟悉。嘴碎可算是个缺点,但要她做的事都做得很好。

  “您喝点什么吗?”

  女佣脱下大衣,走向厨房。

  “来杯茶吧!”

  伊织走进书房,准备好要发走的邮件。两封信和一张明信片,他接着又急忙写了一张明信片。他拿着这些邮件回到客厅,发现茶已经沏好了。

  “今天真是挺gān净呀!”

  富子自己也坐下来喝杯茶,看了看四周。

  “是吗……”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准备端起茶碗,却发现发卡还放在桌上。大概是刚才听到门铃声,急忙去开门而忘了的缘故。

  在两人相对而坐的正中间,从阳台she进来的阳光照得发卡闪闪发光。伊织想把发卡藏起来,可如果现在伸手去拿,反而更显眼。女佣本来就对这种事情很敏感,也许早已察觉。或者正是因为已经发现,所以刚才故意说了那么一句挖苦人的话。

  自己也太粗心了。但现在再藏,反倒不自然。伊织定下心来喝茶。他刚喝了一口茶,放回茶碗,富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像是拣垃圾似地拿起发卡,顺手仍进了旁边的烟灰缸。

  “还有别的事吗?”

  “不,没有了。”

  虽说还比较早,伊织已经开始准备出门了。他脱下早晨起来一直穿着的睡衣和外套,穿上一条深褐色西裤和一件同属褐色的条纹上衣,还选了一条褐底的领带。寝室chuáng左边摆着日本式衣柜和洋式衣橱,伊织总是顺手从里边拿出自己喜欢的衣服穿上。要是妻子在,她肯定会给准备好领带、袜子和手绢等零碎物件,可如今一个人,一切都得自己做。

  如果告诉女佣富子,她也能帮着做,但让别人照顾自己的身边琐事,反而觉得麻烦。伊织只jiāo代富子熨烫衣服和洗洗普通的衣物,有时扣子掉了,让她帮着缝缝。如果更繁琐的事情也让她做,正所谓男女之嫌,难以预料。当然,富子既没有这种心思,伊织对富子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富子不过是他花钱雇的佣人。

  但在同一个屋子里常见面,相互之间产生一种亲近感,而且由于亲密,女人的感情也就会显露出来。富子今天一进屋就说“屋子收拾得真gān净 ”,而且当着伊织的面故意拣起桌子上的发卡,都接近于这样的感情。富子已经年过五旬,不再感觉到自己是个女人,但居然有别的女人进到自己负责收拾的房间里,似乎也不太愉快。富子的工作态度当然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但她可能会觉得自己的领土受到了侵犯。

  伊织希望尽量不理会这种感情,但像今天这样明显地有别的女人在这里睡过觉,问题就变得复杂了。富子当然不会直接批评或查问,但态度总显得冷淡。她虽然不会明显地提意见,但有时也会流露出不愉快。

  他想,用女人真是件麻烦事,但自己一个人又不能什么都做。男人只身生活,确实不顺心。虽然时间还比较早,伊织还是嘱咐富子等取稿人来时把稿子jiāo给他,然后离开了公寓。像往常一样,经过青山大街,来到表参道,然后到新宿去。有时他走着过去,算是散步。今天到了大街上以后,他拦了辆出租车。雪已经融化,只有阳光下湿漉漉的人行道还存留着早晨落雪的痕迹。大概因为正值午饭时间,路上车不多,一点之前就到了事务所。他正想直接走向里边的所长室,正在打字的相泽笙子已经回过头来。

  “早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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