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红_[日]渡边淳一【完结】(94)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可是……”

  “我有一点察觉。他这几个月有些心神不宁,很古怪,肯定跟这个有关系。”

  夫人用拳头使劲擂打着桌子。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呀。”

  她一边说,一边叫着“信仔”。终于禁不住两手掩面,大放悲声。

  “夫人……”

  冬子叫她,她也不应,只是哭。口里还念叨着那个溜走的男人“信仔”的名字。

  “为什么不跟我讲一声?你怎么能狠心撇下我跑了呢?”

  都四十岁的人了,夫人还这么没老没小,不顾体面。尤其令冬子羡慕的是,到了这个年龄,夫人还能尽情表达自己的感情。

  看样子,只有等夫人慢慢自己平伏下来了。

  “信仔,信仔……”

  夫人还在叫。

  夫人看来是选中冬子做她宣泄的对象了。她一定要冬子来,目的可能正在于此。所以,冬子也不好不理不睬。

  “夫人,不要光顾着哭了,我打电话到店里问问竹田的行踪。”

  “没用。店里的经理也说不知道。”

  “不过,可以问问他的朋友……”

  “别费劲了。总之,我是被他甩了。他巧妙地利用我,然后把我甩了。”

  夫人说着,泪水满面地又去喝白兰地。

  哭了一通,又尽情地叫了一通,夫人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用手绢揩掉眼泪,到镜前重又化了妆,回来再喝白兰地。

  “想想也真是傻,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去追年轻仔。”

  夫人放下杯子,突然破涕为笑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溜走呢?”

  “可能是张不开这个口吧。也许他觉得说出来更麻烦,不如这样gān脆。”

  “你事先没看出来?”

  “这个嘛,倒是感觉有那么点迹象。他平素就比较懦弱,面对面可能说不出口吧。”

  “可是,总该说一句……”

  “无所谓。本来我也没指望和他有多长久。”大家你情我愿的,现在是两不相欠,扯平了。”

  夫人好像已有些恢复常态,她将白兰地端在手里。

  “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我手术之后,对身体失去了信心,是他使我重找回了自信。而与此同时,他也因为我而建立了自信。”

  “自信?”

  “初认识我时,他还什么都不懂。不摸门路,只知道gān着急,是我引导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以后无论走到哪里,一生都忘不了我。”

  还有这样考虑问题的,冬子真是服了她了。

  “我一想到我得到了他的青chūn,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夫人您一定还会遇上合适的人的。”

  “啊呀,我也没有情绪了。先休息一阵再说。”

  夫人说到此,叹了口气。

  “不过,也真是头疼。男女恩怨,我真是领教了。”

  尽管嘴上不服输,夫人还是挺泄气的。她把额前的一绺点发往后拢了拢。

  “还是女人和女人值得信赖。”

  冬子想起了船津。他在某种意义上也背叛了女人。在这一点上,他和那个叫竹田的也许并无分别。

  在美国这块陌生的土地上,也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冬子却不敢苟同。

  “男人即使是爱着一个女人,他也可以去抱另外一个女人。”

  “是的。说穿了,男人是野shòu来的。”

  冬子倒没这么坚决。不过,如果在恢复性快感之前,了解到船津的情况,她可能会受到更大的震动。

  “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之外,就只有女人……”

  夫人这样说着,探询似地看着冬子问,

  “你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吧?”

  “你指什么?”“你瞒不到我。你脸上的神采可以看出,肯定是有好事。”

  “哪里呀,——”

  “现在你肯定不愿亲近我这个老太婆了。”

  “没有的事……”

  “你不必勉qiáng,我感觉特敏锐,能看得出来。”

  冬子被夫人瞅得不好意思起来,她伏下视线。

  “还是你年轻好哇。你还可以不断改变。我只有引退了。”

  夫人说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你听没听说过无性这个词?”

  无性这个词冬子听倒是听说过,但要具体解释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懂了。她正在冥思苦想,夫人笑着开口了:

  “这个词我想可能是从时装介传播开的。意思是有男女性之束缚,是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中性。”

  “有这么回事吗?”

  “现实中有没有我们撇开不谈,你不觉得这种无性也不错吗?”

  “嗯……”

  “总之,我已经厌倦了男男女女这种思恩怨怨的关系,还是快点老了,变成一个老太婆,就一了百了了。”

  “夫人您还这么年轻……”

  “哪里呀。我的朋友,有的已开始进入更年期,有的已经过了,已经不再是女人了。”

  “不可能吧……”

  “这是真的。我早就没有了,但是不必为这个事苦恼了。”

  遭到男人遗弃,倒令夫人看开了许多。

  “你不觉得男人好麻烦?不过,你现在还年轻,有人疼,所以你可能不会有这种想法。”

  “哪有啊……”

  “不过,即使有人爱,那也是暂时的事,男人终究是要移情别恋的。”

  夫人说着,有些醉眼朦胧地看了眼冬子。

  “女人还是跟女人好。”

  她见冬子点头,倏地一下将右手伸到桌子上。她的手保养得很好,与身体极不相称。指甲上涂了胭脂色的指甲油。不过,手背则的确皱纹毕现,表明她已不再年轻。

  “喏,抓住我的手。”

  冬子有些迟迟疑疑的。

  “抓紧一点。”

  夫人完全是毋庸置疑的口气。冬子伸手抓住她的手。夫人突然反扣回来,“噌”地一声站起身来。

  被她这么用力一带,冬子不由得身体前倾,站立不稳。夫人抓住她的手不放,并趁势迅即来到冬子身边。

  “来吧……”

  她将另一只手搭到冬子肩上,将脸凑过来。

  瞬间,冬子感觉如有一瓢冷水泼到了脖筋上。她打了个寒噤,将脸偏向一边。

  “你怎么了?”

  “是不是讨厌我了?”

  夫人伸出右手,再次向冬子的脖颈探去。冬子往后退一步,摇摇头:

  “我告辞了。”

  “为什么?突然……”

  “我有点事要去办。”

  冬子拿过椅子上的手袋,径朝大门走去。

  “冬子,你怎么了?哪里你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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