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_[日]渡边淳一【完结】(42)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还有关于报上的报道,你可以改口说:对方问到是不是堕胎了时,我只作过‘啊’的回答而已。”

  “这事会带来严重后果吗?”

  “这个医院有很多知名人士来住院。如果内部的医生不能为他们保守秘密,那么,患者就会敬而远之,不光顾了。”

  “知名人士那么重要吗?”

  “他们会住进高级病房来。既然我们有那么多高价病房,来住这样病房的人自然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啊。”

  “我对于搞病房差价,即像咱们医院的这种做法很反感。”小桥的眼里表现出愤怒。“同样是病人,偏要按金钱来划分治疗差别。我不赞成院长的‘发财至上’的做法。”

  “我说,这同发财至上可不一样。”

  直江把茶几中央的烟灰缸拉过来,磕落了烟灰。

  “院长想发财倒是事实,但是,给病房定等级却不是院长的责任。”

  “这是为什么呢?发疯似的设置特等、一等那种豪华病房和靠着它发财的不都是院长所为吗?”

  “一点儿不错,那是院长设置的。然而,仅仅看到这些还不够。”

  “这是什么意思呢?”

  “设置豪华病房,是因为有人需要它!”

  “需要?”

  “正是。是因为有那么一些患者说:一天1.5万日元也行。我想住进一个比别人好的病房里。为此,才设置了它。”

  “……”

  “一件事,不可能仅靠一方独断就能办成。因为有需求的人,自然也会出现供给的人。”

  小桥语塞了。经他这么一说,觉得事实也是如此。

  “医学部的教授除了收取正常的诊察费、手术费之外,还收谢礼。这是因为有些人死乞百赖地不惜高价请教授给他看病引起的。不只是教授一方的责任。”

  “教授的情况我不大知道。”

  “因为你还是无名小辈,当然不知道。”被说成是无名小辈,小桥忽然一怔。

  “那么,您在大学时也……”

  “送给我的全收了。”直江叼着烟卷嘿嘿笑了。“在这里是私人医院雇用的医生,就不能像以前那么gān了。”

  “您在这里供职不能像在大学时那样凭手术收取谢礼,感到不满吗?”

  “并不感到不满。”

  直江悠悠地喷着烟雾。

  “总之,我认为那种只要拿出钱来,请好大夫做手术,住好病房的事,怎么也不是正确的。”

  “是这样吗?”

  “怎么不是呢?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不管有钱人也好,穷人也好,在生命这方面没有价值之分。尽管如此,对生命至关紧要的医疗却要从有钱、无钱上划出等级来,这能说是好事吗?”小桥说到这,喘了一口气。“有钱人住进一天1.5万日元的病房里,没钱人连位好医生都得不到。这样,就同明治、江户时代没有差别了。不。比那时更糟。”

  “不是那么回事。”直江把烟灰磕到烟灰缸里。“明治和江户时代就不用说了,甚至在昭和之初,没有钱的人,哪里还能挑选好医生坏医生?就连找个医生看看都办不到。临死前找个医生给看看后而死去那就算很好的了。同现在情况无法对比。”

  “你所要说的并不单单是患者能不能得到治疗这一问题,而是更进一步的得到好病房,得到好医生,能够舒舒服服地专心疗养的问题,也就是医疗的‘质’的问题。”

  “对,是这样。”

  “我国在个别地方还有无医村。除了这样极端的例子以外,在今天的日本,大体上普及了最起码的医疗机构,即,有病看医生。”

  “然而,它的内容……”

  “是的,是由刚从大学毕业的医生看,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好医生看?这里是有差别的。然而,用保险制度却可以保证治疗的最低线。”

  “这样一来,仍然在医疗上产生差别。”

  “这是必然的。”

  直江的脸因受到窗外的光线照she,只有右半脸是明亮的。

  “最低条件总算得到保证,再往下就靠个人的聪明才智了。有钱人可以住特等病房,请教授动手术;没钱人住大病房,用你这样的医生治疗,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用你这样的医生治疗”一句话,激得小桥眨了眨眼。

  “只要有钱,衣食住行可以尽随人意。我们是资本主义社会,与穷人相比医疗对有钱人可以找好医生住上好病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对吗?我总认为唯有生命攸关的医疗应当是平等的。”

  “平等?”直江仿佛觉得不值一驳,背过脸去。“年轻时辛辛苦苦gān活的人和赌博、酗酒、懒惰的家伙,按你说都该一样对待喽?”

  “我说的是关于生命都是相同的意思。”

  “在解剖学上?”

  “啊?”

  “凡是人不论谁血管和内脏的位置都相同。”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说,生命的价值每个人都平等。”

  “那么,该怎样呢?”

  “不论医疗不论其他条件,人人都应平等。”

  “那么,我来问你。这里有10个患者需要动手术,医生有你和我两个人。倘若这10个人一个不剩地全来要求我给他做手术,该怎么办呢?”

  “那就得先从急需治疗的和难以治疗的由您去做。”

  “假若情况都差不多呢?”

  “那就该……”

  “怎么办?”

  被问得张口结舌,小桥口吃了。

  “在这时,是不是可以先从送礼多的人开始?”

  “……”

  “没钱人可能有点儿意见,最后,只好找你这个技术不高的人去动手术了。”

  小桥觉得遭到了很大侮rǔ,然而,一时又想不出确切的反驳言词。

  “你看我们把话说远喽。”

  看着默不作声的小桥,直江站了起来。院部墙上的挂钟指着10点30分。

  “总之,关于花城小姐的事即使被经纪人问到是怎么回事时,你也只答不知道就可以了。”

  “如果我惹下了这么大祸,那就直接找《妇女周刊》的记者正式更正。”

  “你不要再gān蠢事了。”直江把手表同挂钟调准后说,“你这么gān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

  “可是,这么放着,我有责任哪。”

  “你光是默不作声就够了。”

  “可是,那样就……”

  “话已经说出去了,事到如此追究责任又有何用?别耍小孩子脾气!”

  “但是……”

  “去吧,门诊患者等着你哪。”

  最后,直江用略微和蔼的语气说,随即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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