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让人难以相信,直江不会有那样的举动的。如果是伦子主动靠近他,他会很冷淡地推开她,伦子从未感到自己被重视过、被爱过。可能自己是个很方便的恋爱对象,所以才要和自己jiāo往的吧,不记得他曾对伦子说过那样的话,即使有时会为她做一些事情。因为自己从未提出过不满,所以对方无论有着怎样的态度,都没法抱怨。
“他一定很想长久活下来去。”
“他在遗书上有这样写吗?”
“没有,可是因为一句也没提,所以肯定……”
妇人从手提包里拿出手帕,捂住了眼睛。
伦子想起直江有时会有不经意的温柔眼神,并没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只是不经意间偶尔会用温柔的眼神凝望着她,可能正是因为期待这种眼神,伦子才会跟随直江吧。
“母亲和姐姐不知道医生要自杀这件事情吗?”
“说起来真惭愧,一点也不知道。”
“那得病的事情呢。”
“他没跟任何人说。”
伦子联想到了独自喝酒的直江的侧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是一张捉摸不定的脸。
“但是我总感觉到有一天他会以这种方式消失。”
“消失?”
“是的,他这人怎么说好呢,他单薄,不合群……”
“从小时侯开始的吗?”
“这个不太清楚,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当中,只有他跟我们总是脱群,就像独自走一条离我们老远老远的路一样。”
“真可怕呀。”
伦子突然感到有种刀子插进后背似的yīn冷杀气,但恐惧之中,伦子又非常qiáng烈地想见直江。
“葬礼什么时候举行,”一直沉默的护士长问道。
“昨天家里简单地举行了一个仪式。现在虽然已经确定死亡,但还没有骨灰,所以公开的葬礼也急不得,等我把这边的公寓整理一下,回去之后打算在札幌举行。”
“确定下来之后请尽快通知我们,即使不能前往,也要送束花和致唁电的。”
“谢谢。伦子小姐到时能过来吗?”
“我?”
“如果您肯来的话,旅费和其它费用由我们负责。”
“不是……”
“在北方的雪城,如果只有我们,庸介会感到寂寞的。”
“可是……”
“怎么?”
“没什么。”伦子望着斜阳映she的窗户同答道,“我还是不能去。”
“是吗?”
“我真的很想去,但去了之后又觉得很害怕。”
“害怕?”
“是啊,如果一个人去。”
“但还有我们在啊。”
“我……没有信心。”
去北海道之后会怎样,伦子没有信心。从札幌到支笏湖,直江就在那个冰雪覆盖的湖里面,如果到那儿去的话,可以见到直江了,伦子对此感到又高兴又害怕。
妇人离去后不久,夜幕降临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吃东西,现在感觉到饿了。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马路对面医院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已经是晚饭后的时间了,病人们穿着睡衣正在把用过的餐盒送到餐车那去。大概有什么滑稽可笑的事情吧,那个五天前做过盲肠手术的患者按着右边的小腹不停地笑着。
同直江死的那天一样,huáng昏到来了,然后同样是到了夜里。这样的周而复始,伦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伦子涂上淡淡的口红,把头发束在后面,穿上外套出了门。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一阵寒风chuī过。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明确的目标。出了宿舍,在山手大街上一直往南走,来到了玉川路。在这里向右拐,就是池尻直江公寓的方向,向左拐就是涉谷。
伦子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走在人群中,身体随心所欲地走动,等醒过神来,向右转弯,朝池边走去。路上车水马龙,慢慢行驶着。伦子此时此刻不想坐车,就这么走着,消耗体力,做点什么,才能安下心来。
汽笛响着,灯光jiāo错,人流涌动,伦子却不觉得嘈杂与刺眼,由于jiāo通阻塞而感到急躁,伦子便不可思议地加快脚步赶超了过去。或许自从直江死后,伦子的感受能力就变差了。
来到直江的公寓时已经是七点半了,从医院里出来到现在已经三十分钟了。在黑暗中,白色的公寓显现了出来,从远处看就像一座灯塔,走近了便觉得像是通了电的玩具。
伦子穿过通道,乘了电梯,穿过通道时步伐有点急促,乘电梯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和直江活着时一样。乘电梯到五楼向右拐,从边上数第三个房间,昨天夜里也来过这儿。
按门铃,没有回应,再按还是一样。直江的姐姐说过要来整理房间,或许夜里已经回去了吧。伦子明知道直江死后这儿不会有人,但她还继续按,仍然没有反应。伦子终于意识到了没有人在,便返回电梯。刚来的时候知道直江不在了,但还是来了,只是想确认一下吧。昨天是和大家一起来,而今天是一个人,自己一个人来,直江还是不在。知道这一点后,伦子便想通了。伦子又开始在风中行走了,同样的步伐,目光一直朝向前方,并不是看某一个特定的地方,只要不是跟前的东西就行。来到玉川路,又是灯火通明,所有的光在伦子看来都凝结在了一起。继续向前走,即使没有目标也要向前走,不停的走路会使人忘记寂寞。
再次来到了山手大街,但伦子却穿过了十字路口,来到马路对面,这里有一家以前经常和直江约会的“不死鸟”咖啡店。伦子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坐在了从里数右边的第二个位置,这是以前等直江时经常坐的位置。服务员走了过来,伦子点了咖啡。八点十分,有七八个人进来,咖啡店里立刻热闹了起来。有时会有男人独自进来,每次开门伦子都要抬起头看一眼,但没有直江。
过了五十分钟,伦子拿着发票站了越来。直江还是没来,没来咖啡店,来不来都不要紧,反正我知道他不会来了。
夜空被灯光映红了,伦子将手插在大衣兜里,又继续倾着身子向前走,脚走得很累,从来没穿着高跟鞋走这么远的路。现在穿过一条背街的小巷向医院走去,或许是独自走夜路的心情再次催促了伦子快步向前走去。走得不是很急,但二十分钟就走到了医院。医院的大门已经关了,病房的灯也熄了。只有三楼的护士中心还亮着灯,可以看见一个白衣护士的背影。伦子稍稍站了一会儿,然后向医院后面走去,从员工专用通道进了医院。有着门诊、候诊室、药房、透像室、手术室的一楼一片黑暗,不见人影,只有伦子走路的声音震dàng着周围的空气。
从后门到厨房,再路过透像室,前面就是手术室,因为入口处是磨砂玻璃,所以月光从走廊的窗户透了进来。伦子站在那里望着走廊的前力,然后打开玻璃门。虽然声音很大,但并没有人出来,值班的护士们或许正在三楼看电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