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 作者:胶东大葱/蝎子兰(二)【完结】(4)

2019-03-08  作者|标签:胶东大葱 蝎子兰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天之骄子

  李在德蹲在总兵寨的炮营检修大炮。

  邬双樨领兵南下大连卫之后,再无音讯。军机要事打听不到,只能算时间,邬双樨的部队大约到哪里——到大连卫,上船,渡海。李在德默默地开始修总兵寨的火器。旭yá-ng想办法托人搞到几份邸报,想从上面找朝廷对山东的用兵之策。翻了半天,竟然没有。以往哪里打仗邸报上都列得清清楚楚,内阁怎么说司礼监怎么说朝廷什么决定,给各级长官一级一级往下压。山东除了辽东的援军,朝廷特别是兵部没增援?

  旭yá-ng翻邸报翻得满脑子火气,李在德不是说那个鲁王是个好的?山东是他的封地,他不能不要了吧?旭yá-ng默默走出值房,走到炮营。李在德孤零零的背影缩得很小,用袖子狠狠一擦眼睛,继续奋力扭炮架螺丝。

  旭yá-ng眨眨眼,只能看向别处。

  邸报上说山东内乱平定,辽东援军撤返。旭yá-ng有些高兴,李在德还是修大炮,他不停地修大炮。每一架被拉出去又拉回来的,他仔仔细细地检修擦拭上油,两只手冻伤划伤,在寒风中停止不住地抖。

  旭yá-ng去帮他。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工具撞在金属上轻微地响,远处却是大部队从大连卫撤回兵寨隆隆的声音。

  一共去了五个游击将军,只回来四个。

  旭yá-ng终于打听到第三个率军回来的游击将军是谁。他跟游击将军说不上话,跟亲兵搭上还算容易。那亲兵认识邬游击:“邬游击是先锋,强行登港的那一批。从船上登陆哪有那么容易,登州港口的血渍这几年刷不干净了。”

  书呆子会难过。旭yá-ng心里寒凉彻骨,书呆子会非常难过。那个亲兵低声道:“咱家游击撤回来,所有部队就都回来了。只不过……后面跟着伤兵。这次yá-ng督师恩义,特意叮嘱过不许随意丢弃伤兵,那要不……是不是还在大连卫?”

  旭yá-ng忽然抓住一线希望,去大连卫?

  李在德没r.ì没夜地修援军带回来的火器,后来所有工部巡检都来帮忙。李巡检仿佛是被执念吊着一口气,半只脚踩进地狱。二十多个人齐心合力,全力以赴地帮李在德完成沉痛的苦修。修完最后一支部队带回来的火器,李在德两只手血痕淋漓,触目惊心。

  李在德一扔工具,抬头对旭yá-ng道:“我修完了所有的火器。我要去大连卫。”

  旭yá-ng心里又酸又痛:“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李在德垂着两只惨不忍睹的手求见yá-ng继祖。目的很简单,他要去大连卫。yá-ng继祖避而不见。李在德是皇族,有个闪失怎么跟摄政王j_iao代?李在德站在yá-ng继祖幕府前等着yá-ng继祖见他。一个参将出来呵斥旭yá-ng:“你怎么让他过来的!”

  旭yá-ng架着李在德:“先回营地,先回去。”

  李在德眼睛发直地重复:“我修好火器了。我要去大连卫。”

  旭yá-ng不敢用强的:“能动弹的伤兵也在陆续往回走,他可能过两天就回来了。”

  李在德太久没睡觉,眼睛涣散地看一眼天,昏了过去。

  过了几天,真的有伤兵陆续回兵寨。旭yá-ng跳上每一辆马车检查,多数是自己还能走路的。李在德扶着马车仰头等旭yá-ng,乞求的眼神旭yá-ng不敢看。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旭yá-ng在最后一辆四轮马车前一咬牙,跳上去,掀开门帘往里一看,瞬间一惊:邬双樨!

  邬双樨是趴着的,听见声音,缓缓睁眼,对旭yá-ng微微一笑。旭yá-ng说不出话,立刻跳下车,托着李在德帮他手忙脚乱爬上大马车。李在德被旭yá-ng搞得懵了,连滚带爬上了马车,正对上那人的眼睛。

  李在德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除了邬双樨。

  邬双樨正在高烧,脸上别说血色,连r_ou_色都没有。嘴唇发灰起皮,面色衰败。李在德愣愣地跪坐在他面前,眼泪哗哗往下淌。

  邬双樨缓慢地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声音嘶哑接近于无:“傻狍子。”

  李在德用袖子抹脸:“……嗯。”

  邬双樨想抬手给他擦擦泪,也办不到:“背上中一箭,还好……大连卫发阵亡名单发错了,把我写上了。谁知道我命不该绝就没死呢……”

  旭yá-ng上车:“先下马车再说话。”他和李在德想办法把邬双樨拖到马车边,尽量平稳地让邬双樨下来。邬双樨咬着牙不吭声,额上颈上都是冷汗。旭yá-ng背起邬双樨,往营地走,李在德握住邬双樨无力垂着的手。

  书呆子很高兴。旭yá-ng默默地想。

  拿他也……很高兴。

  旭yá-ng把邬双樨放在李在德床上,跑出去叫医生。李在德解开邬双樨的衣服,眼泪更凶。人字形硕大的刀口,作脓了。

  李在德狂擦脸,手忙脚乱去给邬双樨倒水。邬双樨喘息粗重,带着笑意:“傻狍子,你不知道,海上的船不能留死人,为了防止疫病尸体都是直接扔海里,所以我一直吊着一口气,心想起码活到大连卫,真被扔海里变成鬼,想找你都找不到方向……到了大连卫又想,既然到这儿了,忍着回兵寨见你呗……所以我就回来了……”

  李在德脸上花得一道一道的,邬双樨想笑又没劲。

  “傻狍子。”

  总兵寨的医生比大连卫的庸医强不少,先用小刀燎火给邬双樨去脓。邬双樨疼得青筋暴起,眼泪和汗和着往下淌。李在德攥着他的手蹲着,旭yá-ng实在看不了,出去了。

  房间里邬双樨压抑地闷哼,房间外旭yá-ng焦躁地抓着帽子。他刚刚接到另一个命令:大连卫船只开往登州港修护,工部巡检不必过山海关,直接去大连卫,跟船渡海,取道山东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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