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救世主_豆豆【完结】(62)

2019-02-24  作者|标签:豆豆

  王明阳牵动嘴角微笑了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刑车到了。

  一名法官进来说:“时间到了,押解囚犯上车。”

  所长走过来对王明阳说:“见过面了,就到这儿吧,一路走好。”

  王明阳对所长、芮小丹和狱警说:“谢谢,谢谢关照。”

  法警把王明阳嘴上的烟取下,两名武警上来押解王明阳。

  监楼走廊里,王明阳等4名死囚从各死囚室被依次带出,尾随其后的还有在其他死囚室采访的几名记者。死囚里有人哭叫,记者的照相机也闪烁不停。

  芮小丹先于刑车出了看守所,和欧阳雪站在车旁等着刑车驶出。大门很快就开了,一队警车驶出看守所,在尖厉的警笛声中驶向刑场。

  目送死亡,她的心情复杂而沉重,那是一种天性使然的悲悯。

  3

  经过4个小时的空中旅途,芮小丹于下午2点20分到达三亚凤凰机场。这次父亲仍然没时间来接她,来人是剧组的制片主任,姓huáng,40多岁,那辆马自达轿车前挡风玻璃竖着的是一块《天国之恋》摄制组的牌子。

  huáng主任接上芮小丹之后驱车前往蜈支洲岛拍摄地。

  蜈支洲岛距离凤凰机场将近40公里,是一个旅游度假的小岛,岛上风光秀丽,海水清澈透明,沙滩洁白如玉,美丽自然的景观令人心旷神怡。《天国之恋》摄制组在海边的沙滩上实景拍摄,沙滩背后就是剧组住宿的酒店。

  美丽的风光驱散了芮小丹从死囚室里带出的沉重,心情豁然开朗。

  拍摄现场,芮伟峰穿着他那身似乎永远不变的标准导演装束,太阳帽,导演马甲,胸前挂着扩音器。此时正在拍一场海滩戏,一位漂亮的泳装女郎迎着海风、踏着沙滩朝一个蓝色太阳伞走去,太阳伞下有圆桌、椅子、饮料和名牌香烟。

  芮伟峰看见了女儿,只是朝女儿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示意,然后继续工作。

  huáng主任对芮小丹介绍说:“今天是最理想的天气,得赶戏。你看,从早上6点钟拍到现在一直没休息,大伙儿到现在连午饭还没吃呢。”

  芮小丹附和了一句:“是挺辛苦。”

  那边,芮伟峰对着扩音器喊一声:“停!”然后走过去给女演员讲戏,又拍一遍。终于等来芮伟峰做了一个满意的手势,说:“OK!”

  收工了,摄制组人员一个个又累又饿,像刚从球场下来一样疲惫地返回酒店。

  芮小丹走到父亲跟前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爸。”这一声与一年前的那一声已经有了本质的变化,没有了拘谨与隔阂,完全是自然流露的亲情。

  芮伟峰非常高兴,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接过女儿手里的警帽和提包说:“走,先带你去看房间。我特意给你订了一个朝海的房间,风景非常好。”

  芮小丹跟着父亲往酒店走去。

  芮伟峰问:“你怎么穿着警服来了?”

  芮小丹把穿警服的原因解释了一下,至于王明阳为什么在行刑前提出要见她,她只说是因为她抓捕和审讯了王明阳,没有提及哑弹和击毙通缉犯的事,以免父亲担心。

  尽管如此,芮伟峰仍是担心地说:“那工作……真不适合女孩子。”

  回到酒店,芮小丹在服务台补办了住宿手续,父女二人先来到四楼芮小丹的房间。芮伟峰把女儿安置好,然后回二楼自己房间。芮小丹换下警服,换上了原先的那身衣服,带着那只装有21万元现金的挎包去二楼父亲的房间。刚到门口,正赶上餐厅的服务员往各个剧组人员的房间送盒饭,芮小丹就直接给自己也领了一份套餐。

  父女二人把领到的两份套餐放到茶几上,芮伟峰问:“你也没吃午饭?”

  芮小丹说:“机票打折,机上供餐也打折了,没吃。”说着她去关上门,然后从挎包里取出21万元现金放到父亲面前,说:“爸,这是21万,其中1万是利息。”

  芮伟峰脸色一下子变了,不悦地说:“原来你不是来看我,是来给我送钱哪!谁说是借给你了?要送钱还用跑一趟?汇过来就是了。”

  芮小丹笑笑说:“借钱的时候来,还钱的时候就不来了,那像什么?我说的就是借,没说是要。我要是跟您要钱,决不会是这个数。”

  芮伟峰问:“那得是多少呢?”

  芮小丹打开盒饭,说:“我要是堕落了,能要多少钱您想吧。我要没堕落,就不需要您的钱。论孝道,我该挣钱孝敬您,可您这消费门槛太高了。”

  芮伟峰只能先收起钱,然后和女儿一起吃饭。

  芮小丹吃着饭,问:“爸,您拍的这个戏是什么意思?”

  芮伟峰说:“看名字,《天国之恋》嘛!你知道《天国的女儿》这张唱片吗?”

  芮小丹说:“知道,很经典的一张唱片。”

  芮伟峰说:“编剧就是被唱片的音乐激发了灵感,写出了《天国之恋》的剧本。刚才拍的那场戏是女主角在海边度假,偶然碰上了一个男子,两人一见钟情,后来就演绎出一段天国之恋,很感人,特别是感动年轻人。”

  芮小丹说:“爸,我现在终于知道您为什么没熬成大师了。”

  芮伟峰说:“那我告诉你,《天国之恋》拍出来没准就是大师之作。”

  芮小丹轻轻摇摇头,笑着说:“我怕您老生气,不敢说。”

  芮伟峰大度地扬了扬筷子说:“闲聊嘛,生什么气?你大胆说。”

  芮小丹停下筷子,说:“爸,那我就说了。这个《天国之恋》哪,充其量是一个想成为大师的导演拍了一个想成为大师的电影,或者说是一个还不知道‘天国’为何物的导演拍了一个拿‘天国之恋’吓唬人的电影。”

  芮伟峰不悦地放下筷子,刚想说什么,自觉不妥,又重新拿起筷子。

  芮小丹灿烂一笑说:“看看,革命革到自己头上就不革命了。”

  芮伟峰说:“没关系,你说。”

  芮小丹说:“既然是天国之恋,那个女主角演的就该是天国之女了。您看她演的,举手投足都是在说‘你看我是女人’。‘我是女人’与‘你看我是女人’不一样,前者是女人的本色使然,后者是提醒别人注意她的性别,这里有细微而本质的差别,而提醒别人注意她性别的女人至少可以肯定不会是天国之女。但是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您老人家跑过去给人家说戏,人家是按照您对天国之女的理解表演。只有您知道天国是什么,您才可能知道天国之女是什么,才有可能知道天国之恋该是怎么个恋法。”

  芮伟峰愣住了,诧异地看着女儿。

  芮小丹说:“您不用这么看我,这根本就没什么。这就是破案,一个细节就能解读出来很多东西,这是一个刑警最基本的素质。”

  芮伟峰再次放下筷子,这次是平和的心态,说:“这天国嘛,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就像人们常说的禅一样,不可说,一说就错。”

  芮小丹又是一笑,说:“爸,吃饭吧,不说这个了。”

  芮伟峰说:“要说,一定要说。闺女大了,能jiāo流了,好啊。”

  芮小丹说:“那您这个‘一说就错’是不是一说呢?您这个一说错不错呢?”

  女儿的一句话又把芮伟峰给说愣住了,说错不是,说对还不是,顿时觉得在女儿面前颜面有些挂不住,想了一下,绕开了“禅”的对与错,说:“关于天国,我和编剧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天国是每个人心里最理想而又不可能实现的那个境界,那么天国之女就应该是最美丽、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子,天国之恋就应该是最làng漫、最不可得的爱情。”

  芮小丹低头吃饭,不言语了。

  芮伟峰等了一会儿,催促道:“说话呀,怎么不说了?”

  芮小丹点点头说:“您那样理解也行,各持己见。”

  芮伟峰说:“这丫头,你这是什么讨论态度?接着说!”

  芮小丹半撒娇半乞求地说:“爸,您放过我吧,我不想跟您说这个了。您那个观念还停留在儒家、政治和神话传说的一锅粥里,观念不对称,说不明白。”

  芮伟峰说:“你爹这个导演就那么臭吗?我还真跟你较上真了!你说,不说不行!说得对你爹服气,说得不对你爹也给你上一课。”

  芮小丹索性把盒饭和筷子都放下,说:“您说天国是每个人心里最理想而又不可能实现的那个境界,错!那不叫天国,那叫幻想,那是您和编剧的天国,不是观众的天国,因为按您的解释,每个人的天国都不一样嘛。您说天国之女是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错!天国里有丑有恶吗?只是您和编剧的天国里有丑有恶,如果没有,那您的‘美’和‘善’是从哪儿来的?您说天国之恋是最làng漫、最不可得的爱情,错!至少在您和编剧的天国之恋里就可得了嘛,无非是大海、沙滩、美女,外加一顶太阳伞和两把塑料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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