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辙记(花隐望千门) by:糕小饼猥琐【完结】(66)

2019-02-24  作者|标签:糕小饼猥琐

落无殇第一次认真的开始思考皇帝那满溢的爱意,却因为又记起了自己无法忽略的身世,只能平静而悲哀的开口问道,“那密宝图呢?你能为我放弃吗?”

李重光没有开口,四周变得更加安静,雨似乎也停了。

马车外,青山碧水,淡云远去。

第四十四笺:得之幸甚

落花已作风前舞,

千丈晴空避江湖。

殷勤花前曾携手,

多情无奈酒阑苦。

“在西北方有一种没有脚的鸟,它的一生只能够一直飞翔,飞累了就睡在风中,这种鸟一辈子才会落地一次,那就是死亡来临的时刻。”落无殇突然开口,语调平缓,“其实那无足鸟也会疲惫,也很想要休息,只可惜……它找不到可以完全信任的那片土地。”

李煜静静的搂着怀中少年单薄的腰身,正要开口告诉他,可以信任的土地一直都在他身后,转眼便可见。话没出口,思绪却被无殇再次打断:“即使大地是无害善良的,可是横行在地上的猛兽却是毫不留情的。”

一向不需要费心思讨人喜欢的皇帝大人开始认真的思索,如何能使自己怀中这个满脑子悲剧的孩子相信这个世界。许久之后将自己骨节分明,手指颀长的双手伸到少年面前,道,“你看。”

“……我不会看手相。”

李煜闷笑了两声,才又正色开口,“朕是说,会有一双手温柔的接着那无足鸟儿的。即天地不能容,心安便是归处。”

“……心安?”无殇叹口气,诡异的困意再次袭来,便又沉沉睡去。

自从离开了医癫居住的山谷,少年就像患上了癔症,一天中有大半天都是处在沉睡的状态,愈到后来愈严重。及至回到南唐宫中的时候,无殇一天之中清醒的时刻已经屈指可数了。

随行的年轻的夜叉起初还有些担心,却见自家主子不急不忙,胸有成竹,于是便猜到主子是知道这药效的,便也不再多想。

李煜特意在自己寝宫里修了间密室,将无殇移了过去,每日端茶送饭,竟都是亲力亲为。日子长了,宫中的众人,似乎都要忘记还有那么一个美丽孤傲的花贵妃了。

百姓都私下议论,如今的南唐皇帝又回到了从前的贤明,不再沉溺玉丧妃之痛,也不留恋女色,每日批阅奏折会见大臣,可见皇天浩荡,真龙致志民生国情,这天下当真是有救了。

殊不知,皇帝心里一向都存着一个人。春日百花盛开,他便采了最新鲜的花枝放在少年床边;夏日酷暑难耐,他便命人搬来大块冰砖,裹了绸缎置在少年屋中;秋天干燥气虚,他便端了撑满活水的玉盆放在窗口。

转眼春华去,少年完全苏醒的时候,已是深秋了。

落无殇睁开双眼的时候,正是午饭过后的时辰。秋天午后的阳光从窗棂照进屋子,洒下一片金光。少年半眯起眼睛,怔怔的看着坐在窗边颀长的身影。

那人转过头来,笑容和煦,手中端着茶盏,不疾不徐的放在一边的木桌上,温柔的开口道,“醒了?要不要喝点如意汤?”

“你……你是谁?我又是谁?”少年蹙起眉头,一脸困惑。“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许多古怪的梦境。”

身着华服的高大男子嘴角噙笑,眼中盛满爱意与温柔,“你不记得朕了么?真是叫人伤心——朕是你的夫君,你是朕的爱妃花无殇。”

少年撑起身子,身体有些虚软的坐在床沿上,讷讷道,“夫君?爱妃?可我……是男子啊?”

“我国南风盛行,不足为奇,隔日朕还要立你为后。”李重光将温热的汤水递到少年手边,为他系上金凰刺绣的披风。“你之前险遇刺客,身中奇毒,朕带你去远方求医,服下解读草药,又换了血。如今毒性倒是得到根治,只是长期卧榻不起,身体会有些虚弱,神智也会偶有恍惚。”

江湖上最可怕的骗术,就是真话中夹杂着些许致命的假话。

皇帝扶着少年,一步步的在屋中练习着走动,眼神里闪着某种狂热的喜悦,却又在拼命压抑着。

少年走走歇歇,脑中一片模糊,什么也记不起来,却总是冥冥之中,觉得一定要想起什么似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愈想愈头痛,少年不禁胸口发闷,索性回身坐回床上。低头思索半天不得要领,便又抬起头,睁着乌晶似的双眸看向面前好脾气陪伴着的男人。

“你似乎……很喜欢我?”少年不确定的开口,觉得这人既熟悉又陌生,什么都能给予,却又有可能随时变脸。

皇帝看着少年微笑着摇摇头,“不是似乎,也不是喜欢。”

“那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少年有些奇怪,更是为自己出言莽撞感到一丝羞赧。

男子张开双臂,轻柔的搂住少年。“因为你是朕心头挚爱。”

“挚爱?你当真?”少年一脸狐疑。

李煜大手拂过少年头顶,“当真。”

“好吧。”少年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往日灵性的狡黠,“既如此,想必能为我做任何事情了?”

“当然——譬如说何事?”九五之尊的皇帝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天下之物尽在囊中,信心满满。

少年咬着下唇想了想,旋即望向窗外。“出去玩。”

“准了。”这样简单的要求,谁会不准呢?

少年笑笑,不置可否。

“正好隔几日便是狩猎的好时节,你便随朕同去……莫担心,明妃之类的人物朕不会允他扰你半分。”

“明妃?”少年迟疑了一下,眼中又恢复了初醒时的懵懂。

李煜弯下腰,与少年对视,“是啊,明妃王可晴……也罢,前尘往事,种种恩怨,你不记得了,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好事?什么都不起的了,怎会是好事?除非——除非之前种种,都不是堪回首的痛楚。少年脑中混沌一片,心中却无比清明,只是不说,任那人欢喜的布置一切。

“那……你……皇上你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少年想要提问,却发现自己连眼前之人的称呼都想不起来,不禁有些黯然。照这人的说法,他是自己的爱人,而自己竟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有些狼心狗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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