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 作者:柳寄江(六)【完结】(37)

2019-02-24  作者|标签:柳寄江 宫廷侯爵


  孙沛恩想起马氏所出的长子卢奎胥,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喜之色,“夔奴模样脾x_ing都随了马氏,我瞧着便有几分不喜。如今虽瞧着马家的面子上容着他。日后若我能当家做主,自不会让他越过咱们保儿!”
  傅春露抬头瞧着孙沛恩,“你这般厚待我们母子,我心里虽然欢喜,却也有几分厚待。你尚需要马氏与郡主身后势力襄助,却待之如此无情,若是他们察觉了,暗地里坑害于你。你又如何防范的住?”
  孙沛恩面上泛起欢喜之情,“露儿,你是在担心我么?”——“放心就是吧!”眉宇间燃起自信之色,“我心里一切有数!”
  月色下落,太阳初初升起。孙沛恩在顺康坊宅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离开,回到孙府。回正院给父亲请安,甫一踏入大门,便听见二弟孙沛斐的声音,在屋子里高扬而起,“母亲可知郡主夜中突发高烧,朝华居的人外出抓药,侍卫不肯放行?”
  “竟有此事?”曹夫人诧异的声音传来,“这都是下头人做下的事情,我不知情呀!”
  他的眸色沉了片刻,立在帘子下瞧着屋内情景。
  父亲初起身材虽比早年痴肥了很多,精神却很抖索,正低头吃着早餐,根本没有把孙沛斐与曹氏的话语放在心上。披着酱色亮花袍子的曹氏坐在主座上,年纪虽也不算轻了,但仍显着一段脉脉风情。孙沛斐立在屋子下头,身姿劲瘦,整个人如同一轮初升朝阳,让人不由自主的注目,“郡主是什么身份?她是大周郡主,是大兄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不是府中主子平日里露出的轻慢倾向,侍卫敢夜里拦朝华居的人么?父亲,母亲,”他沉声道,“你们已经逼的马氏嫂子下堂,如今竟也要逼死宜春郡主方肯甘心么?”
  “放肆,”孙炅听闻此语,怒声喝道,“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么?”
  “这世上行事瞧着道理,一家人之间要看亲情。”孙沛斐并不畏惧父亲威势,梗梗道,“父亲母亲行事越过道理,又失了情分,难道竟容不得儿子说么?”
  “哟,”孙沛恩看到此处,大踏步的迈步进来,“一大早的,父亲、母亲和二弟精神瞧着都好的紧呀。你们在说什么呢?”
  “大兄,”孙沛斐眼神一烁,转过头来道,“我正想要问你呢!——郡主昨儿晚上高烧重病,不知大兄昨儿个大半个晚上人究竟在何处呢?”
  孙沛恩面色微微变幻,他虽心中没有阿顾,但瞧着孙沛斐这般维护自己的妻子,为阿顾出头,心中却十分不悦,冷笑答道,“我人在何处并非难题,倒是二弟这般关心郡主,是否有些太过了吧?”
  “笑话,”孙沛斐闻言诧异,“宜春郡主是我的嫂子,她如今重病无人关怀,我做小叔子的关心关心她的安危,有什么过的?”
  “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嫂子。”孙沛恩森然道,“这些日子,我只听你称呼她郡主,以为你不知道她是你的嫂子,还当她是你的夫人呢!”
  
  第216章 三三:叠扇放床上(之孙反)
  
  贞平四年七月,孙炅在河北举反旗,在范阳南郊誓师,发《讨周逆臣书》,痛陈大周逆臣罗元崇、张皋j-ian佞祸国,矫饰谄媚,蛊惑圣人兴兵作战,为难忠臣,联合同罗、奚、契丹、室韦、突厥等民族组成共十五万士兵,号称二十万出兵。烽火渐次在线路上燃起,传至长安。天子姬泽震怒不已。太极宫大朝威严无比,御座之上的帝王,面沉如水,威势深重,“孙贼受周室深恩,不思报效皇恩,反而兴兵作乱,致使河北百姓流离于战火之中,朕心实容不得此獠,着意立即遣兵前往平叛!”朝上众臣皆深心赞同,无人敢有异议。命延平郡王姬璋为帅,金吾大将军程伯献为副元帅,领十六万大军东征。
  七月的范阳气候十分干燥,炎热如火,庭前青青柳丝都被天上的太阳晒得蔫蔫的,砚秋急急入了朝华居。见帘子下阿顾一身银白色窄袖织银小衫,坐在窗子旁的书案后,侧颜消瘦,身影投- she -在雪白的窗纸上,犹如一道削薄的剪影。“郡主,听外间传来的消息。孙炅已经是反了!”
  阿顾闻言心头一惊,手中握着杯盏用力,“喀拉”一声,杯盏破碎跌落在地上,少女掌中割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顷刻间滴落下来。
  “郡主,”砚秋失声惊呼,上前查看阿顾伤势,取了一条雪白的帕子包扎阿顾伤口,阿顾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势。唇儿抖索半天,终究轻轻吐口,“这一日终究是到了!”
  自今年春日起,范阳事情多发,府中气氛也越来越紧张,阿顾心中早有发生这种事情的预感,只是始终没有确定消息,犹如一只靴子悬挂在空中,荡悠悠的,总让人心悬牵挂,如今终于到在地上,心中一沉的同时,反倒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少顷,朝华居上下都听闻这个消息,俱都愁容满面。
  孙炅举起反旗兴兵造反,与大周撕破脸面,意味着阿顾这个郡主彻底失去了屏障,在孙府之中生死握于他人之手。日后可当真是他日要她们如何,她们就得如何了!
  一时之间,孙炅讨伐周室的檄文在河北散发的满地都是,府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禁闭中的朝华居也递了一份进来。阿顾展开檄文,瞧着上头书写着,“仁宗得位不正,逆臣罗元崇、张皋倒行逆施,劝周帝穷兵黩武,致使大周连年作战,民无丰年……”的话语,冷冷一笑,唇角泛起讽刺的笑意,将檄文递到烛火前,瞧着它一点点的化为灰烬。轻声吩咐道,“宣桓卫令进来。”
  银钿屈膝应道,“是。”转身出去,过了片刻,一身甲胄的桓衍从外头进来,对着阿顾单膝跪地参拜道,“微臣拜见郡主。”
  “起来吧,”阿顾道,凝视着桓衍沉声问道,“你掌束着郡主卫武力,觉得咱们如果要逃出这孙府,有几分把握?”
  她和亲河北,本是为了维持大周与河北的和平,如今孙炅既反,她这个和亲郡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若是再留在范阳,不过是徒然等死罢了。自然是要想法子逃出去,若是有幸能离开孙府,平安返回大周,便能保住一干人等x_ing命所在,日后许是尚能重享富贵生活。
  桓衍亦是明白这个道理,沉声道,“没有多少把握。”
  屋子里灯火明亮,桓衍执着笔在阿顾面前画了一张简要的舆图,“孙府乃是孙贼巢x_u_e,素来以军事之法管制,内府虽然瞧着十分松散,实则内外数层由府卫管制,把控的密不透风。朝华居位于府邸北侧,最靠近的乃是北门。其处驻守五百兵士。且四门之间呼应,少顷片刻,其余各部兵士就会过来支援。咱们只有郡主卫五百人的兵力,较之不过是杯水车薪,便是侥天之幸护着郡主冲出了孙府。孙氏必定会通知城门兵紧闭四周城门,同时出动巡防兵力,在城中大加搜索。到时候咱们残兵余勇,多半逃不过他们的地毯式搜索,最后也只能束手就擒!”
  阿顾闻言一颗心沉到谷底,“如你这么说,”问道,“咱们竟是半点法子没有,只能在这朝华居中等死了?”
  桓衍闻言抬起头来瞧着阿顾面容,见阿顾的面容在晕黄的烛光下愈加明媚,心中一热,吐口道,“也非绝无可能,只是目前府中看守较紧,咱们寻不着机会,只能暂时一人。若是日后得了个天时、地利与人和皆备的机会,说不得拼死一击,能护着咱们逃出去!”
  阿顾静默片刻,“我知道了!”
  北方大地战火如火如荼的爆发起来,大周承平日久,民不知战,河北州县虽平日里心有警讯,但叛军骤然攻城,猝不及防,竟望风瓦解,徒将城池让给了叛军。一时之间,叛军竟显出势如破竹的势头,一路向着东南方高歌猛进。消息传回孙氏势力腹心之地,整个范阳处在一种奇异的欢欣之中,作为风暴的中心,孙府却保持着奇异的平静。
  北园亭台上,孙沛恩饮酒痛饮,醉意熏熏。孙炅领军前往前线作战,作为他的长子,孙沛恩却并未随行,反而被留在范阳,名义上是赋予重任,守卫孙氏腹心之地,实际上却是一种变相的空置。孙沛恩心中苦闷,也不愿长留军营,索x_ing瞧着天色灿烂,径直回了孙府饮酒作乐。
  “将军,”蕊春执着酒壶嫣然道,“奴婢再伺候你饮一盏吧?”
  孙沛恩酒意熏然,沿着女子娇美的手一路望上去,瞧见胸脯上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不由色授魂消,笑着道,“斯乃美人哉!”
  “将军,”蕊春似嗔似喜,当初她在朝华居做下那等事体,大大损了阿顾颜面,阿顾命人将她扔在柴房里,赖姑姑等人将之恨个半死,索x_ing不管不顾,有意将她饿死在柴房之中。之后阿顾重病,朝华居中乱了分寸,竟无人留意蕊春的动静。孙沛恩后来强行入朝华居将之带了回来,置在身边当了一个通房丫头。朝华居的人鞭长莫及,只得认了下来,将苦头吞在喉咙里。蕊春瞧了孙沛恩一眼,声音似感似叹,“您对蕊春有救命之恩,蕊春心里记着呢!”
  孙沛恩闻言哈哈大笑,噙着蕊春的下巴亲了一口,“小美人儿,可真是乖巧,太叫我喜欢了!”眼色一转,沉淀下来,“你须记住,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动你。”
  蕊春目光混沌了一阵子,一点点的凝成了爱慕之意,羞涩一笑,“在奴心中,将军自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道,“奴给将军奏一曲助兴吧?”
  “哦,”孙沛恩乘着酒意笑道,“你居然还会抚琴?”
  蕊春嫣然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倒让将军见笑了!”
  七弦琴琴弦顺滑如水,蕊春坐在琴台前,素手拨弄琴弦,《将军令》古调昂扬,蕊春奏的声调铿锵,如有杀伐之意,一曲终了,划拨一下,扬头笑着道,“将军,奴家弹的可好?”
  “很好。”孙沛恩点了点头,“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弹的这么好的琴曲了。”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蕊春,“蕊春,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到郡主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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