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 作者:柳寄江(六)【完结】(27)

2019-02-24  作者|标签:柳寄江 宫廷侯爵


  “二郎。”曹夫人瞧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气的心口发疼,“我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儿子。”
  “夫人,”尤婆子扶着他的手劝道,“二郎君如今年纪还轻,不懂得权柄的重要x_ing,待到他再经些风雨,有了想要的东西,自然就懂了。到时候自然会如你所愿。”
  “你说的是。”曹夫人平静下来,抚了抚自己的发鬓,“二郎总会明白过来的。”仰头毅然,“在他明白过来之前,我要替他守好了孙氏的江山,绝不可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占了太多优势!”
  孙沛斐急急出了母亲房子,见外头天空蔚蓝,宅邸呈现一种壮阔肃穆的气象,不由吐了一口气,只觉心中郁垒慢慢消散。
  小厮东哥伺候在孙沛斐旁边,瞧见园子中r-u白色的衣袂一闪,犹似冷硬风景里的一抹柔软,烫亮了干涸眼帘,不由的注目过去,提醒道,“二郎君,那边是宜春郡主。”
  孙沛斐闻声望过去,范阳的春日姗姗来迟后,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这位大周郡主倒也不再如严寒冬日一般日日闭守在朝华居中,偶尔也会出来在看看风景。
  此时少女坐在轮舆之上,浅黄夹棉裙摆上绣着r-u白花纹,风姿超美。手中擒着一根花枝,显然是去园中折了花,返回朝华居。
  似乎在来到范阳之后,这位少女便喜欢服用冷色调,梳着高高的发髻,用厚厚的皮毛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雍容清冷的美丽。此时由一位绿衣大丫头推着轮舆在廊上缓缓前行,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她左边脸颊上,形成一种近似透明的光圈,静逸美好。
  孙沛斐目光诧然,纵然他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大周郡主一直没有好感,此时瞧着闲适独出于孙府之外的轮舆少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是美好生物,又似天神创造的精品,因带着一点残缺的美丽,愈见生动。
  “郡主好美啊,”东哥叹道,“听说这位郡主也是一个才女呢,读书识字,还画的一手好书画。二郎曾经说过,能善写书画之人都不会是什么坏人。郡主书画出众,想来也定是个好的吧!”
  孙沛斐闻言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什么?”
  东哥闻言惊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耳中听的脚步琅琅,却是孙沛斐去的远了。
  阿顾自是不知道小叔子孙沛斐变化复杂的心思,回到朝华居,将摘回的花枝c-h-a在冰裂纹白瓷花瓶中,退了一步,瞧着花瓶中缤纷鲜嫩的花束,心情颇好。
  这半年来她与孙府过的十分平静,如果不去计较河北局势的波涛汹涌,这等日子甚至可以是称的上好的。孙府中朝华居的一应供奉皆是顶级,府中奴婢下人见了自己皆是恭敬行礼。孙沛恩在妾室之间流连,如非必要也不来烦扰自己。二人相安无事,倒也能称的上岁月静好。
  阿顾这个做主子的觉得目前的生活很是不错,却有人不是这般觉得。
  蕊春踏入朝华居大门,柳叶眉犹微微蹙起。
  她与砚秋二人奉行人司之命潜入宜春郡主送嫁队伍,身上担负着收集孙氏情报的重责。如今宜春郡主居于朝华居,形如自绝于孙府,将自己周身砌了一道高高的墙。与府中其余之人相互隔绝开来。孙家之人对于朝华居采用着一种特别的谨慎防备,明面上高高捧起,私下里却态度戒惧,不肯吐露一丝细务,她和砚秋这些日子不过搜集了一些孙府明面上的信息,通过事前商量好的信道传递到范阳行人司主事的手中,至于一些深入的内情却是根本打听不出来。
  宜春郡主如今不过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对于这等事情不过袖手。她身份特殊,若肯出一份心力,向孙沛恩稍稍低下头些,甚而态度软和一些,说不得便能建获奇功,打开孙府的局面。蕊春也曾想范阳主事人老沈提过建议,由上头人出面劝一劝宜春县主,让宜春郡主改一改态度。却在大半个月后得了回话,一切务以宜春郡主安全为要,宜春郡主大可就着自己心意过日子。行人司人不得私下行事,将郡主拖下水!
  朝华居摆设并不以精致为要,舒适带着一丝北地特有的疏朗开阔。屋子里点着淡淡的节水香,阿顾坐在画案前执笔绘一副《雪山飞鸟图》,画面凝练,千山径绝,只余数只飞鸟在天空之中飞过,带着一丝凄凉莽苍气息。见着蕊春从打起的帘子下头进来,也不问蕊春闲的时候去了哪儿,只是道,“回来了!替我将灶下的银耳百合羹端过来。”
  蕊春应了个“是”字,出了帘子,忍不住回过瞟了阿顾的侧颊。少女面颊莹润,带着清冷恬淡的光泽,犹如精致的瓷品一样美丽。心中不免生出一抹淡淡的嫉妒心酸之情:这位少女着实是个有福气之人,纵然落得到如今和亲孙氏的局面,依旧还是有人护着她,要保住她如今清净宁馨的日子,能够在孙府中继续骄傲肆意的活着,远离那些自己和砚秋如今苦苦挣扎在其中的黑暗重担,不至陷入污泥,沾惹上一点尘埃。
  因着心思迷离惘然,她一时间失了注意力,在廊上失魂落魄行走,竟撞上了跨进朝华居的年轻男子。
  “郎君,”蕊春瞧着孙沛恩的面容吃了一惊,连忙拜了下去,“奴婢见过郎君,适才心神恍惚,无意间冒犯郎君,求郎君恕罪。”
  孙沛恩瞧着蕊春低下去一闪而逝的容颜,不由怔了怔,吩咐道,“抬起头来。”
  蕊春闻言心中暗暗叫苦,不敢反抗,只得抬起头来,露出春花一样明艳的容颜。她不想打眼,已经尽量掩饰,只是到底容色出众,就算打扮淡薄,依旧露出鲜花一样的娇颜。
  孙沛恩眸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了然,“原来是你啊。”
  “没有想到你既在这里。”他微微笑道,“经了那次,我本以为郡主定是恼了你,绝不会将你带到范阳。没有想到郡主倒是疼你,竟是把你也带过来了。”
  蕊春的面上乍红乍白,“奴婢只是忠心服侍郡主罢了,听不懂郎君说的什么。”
  孙沛恩放肆瞧了蕊春一遍,仰头大笑,“听不懂就听不懂吧!”进了屋子。瞧着阿顾坐在画案前执笔作画,不由讽刺道,“郡主倒是颇为悠闲!”
  阿顾微微一笑,“我悠闲也不好么?只要我肯悠闲过日子,孙府上下便都悠闲。若是我不肯了,怕夫君才会不开心吧!”
  “呵,果然油嘴滑舌。”孙沛恩斥道,顿了片刻,“我今儿来,是来告知你一件事情:大郎和阿筝明儿就要回来了。你是他们的母亲,待他们回来,自然应该好生照顾些!”
  阿顾执着画笔的手微微一顿。大郎孙胥奎与大娘子孙允筝乃是马钟莲所产,本是孙沛恩正经的嫡长子嫡长女,马钟莲经了降妻为妾及自请出妻风波后,这对兄妹在孙家的地位就有点尴尬起来。孙炅自觉对范阳马家理亏,便应承了马家,孙胥奎兄妹依旧算作嫡出。宜春郡主顾氏自长安迎娶归范阳。孙炅担心这对孙子孙女接受不了事实,无法与郡主这位新母亲好好相处,索x_ing将他们送往平卢养了一阵子。如今这对兄妹已经是在外头待了大半年时光,到底是孙家人,总是要回来的。
  阿顾自知道这对兄妹的存在开始,便知道这两个孩子早晚有一天是自己必须面对的。说来她如今不过十七岁,却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八岁男童和六岁女童的母亲,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孙沛恩瞧着阿顾清美的侧颜,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知如何。最初之时对于这个父亲和周帝姬泽硬压给她的女子,他是充满了憎恶之情的。因此才会在新婚之夜一股脑的发作出来,弃她而去。自长安到范阳,阿顾一直维持着她的高傲身段,他心中厌恶她身上难以掩藏的的清贵傲慢,可又忍不住为她的清美风度所吸引,今日瞧着阿顾冷凝,也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放柔了声音道,“如今你可知道,为了奉你到这个位置上,我可花了多少心力了吧!夔奴和阿筝回来,想来你心里多有不安,你放心,我心里知道轻重,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咱们夫妻一体,日后可是要共度一辈子,从前虽有些龃龉,不过是小节,不若好好过日子吧,日后你若生下了孩子,我心中也是一样疼的!”
  阿顾闻声冷笑,若说从前对孙沛恩还有一丝期盼之心,如今听说了马夫人之事后,已然是全然没有。听着孙沛恩犹自踩着马氏母子三人向自己求和,不由得心中起了一种呕吐欲望,冷笑道,“夫君果然是好体量,——夫妻一体,这话听着只是不知夫君这话,可曾也对马夫人说过?”
  孙沛恩闻言勃然大怒,拔出宝剑指着阿顾道,“姓顾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面前剑光烁然,桓衍守着朝华居的安全,瞧着里头不对,带着侍卫冲了进来,与孙沛恩对峙。
  孙沛恩冷笑一声,觑着桓衍等人,目光森然,“好大排场。在孙家的地盘上敢于我这般对峙。你们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桓衍。”阿顾喝住了桓衍,上前来,“雄心豹子胆倒是没有,只是心中尚有一点清念罢了。”
  “孙沛恩,我如今孤身一人,便是身边这点守卫,与河北军比起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你若立心要我的命,我自然抵抗不过。只不过这朝华居里的人里里外外都会奋战至死罢了。到时候,大周和亲郡主所有从人都丢了x_ing命,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和大周交待。若是你没有这个胆子,不如就此罢手吧!”
  孙沛恩一时涩然,瞧着阿顾,斟酌片刻,心中确然没有胆子动阿顾。只得掷开手中剑,摞下话来,“我孙沛恩男子汉大丈夫,不和女人一般见识。”转身而去。
  节度使府乃是孙炅府邸,内外都是孙炅眼线,消息很快传到孙炅耳中。孙炅黑了脸色,招来孙沛恩质问,“听说你今儿大闹了宜春郡主的朝华居?”
  孙沛恩面上闪过一丝惶惧之色,“确有此事。孩儿一时没有忍住脾气……”
  “糊涂。”孙炅狠狠扇了孙沛恩一巴掌,“我不是交待我了,好好捧着宜春郡主,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语可是?”
  孙沛恩只觉一阵剧痛,脸颊一片烧红,捂着脸蛋跪下来,“父亲,儿子知错。儿子只是不忿,她不过是一个郡主,在咱们孙家的地盘上如何还能这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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