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 作者:柳寄江(四)【完结】(40)

2019-02-24  作者|标签:柳寄江 宫廷侯爵


  “阿桃。”鲁氏伸手叫着女儿,气恨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凤桦叹了口气,到底是从自己的亲生骨r_ou_,心中心疼,拍着妻子的手安抚道,“阿桃还小,等着再大一些,怕就懂事了!”
  夫妇两人独自坐在堂间,想着今日百岁春中的富贵景象,一时间都有些定不住神。
  “没有想到,阿元这妮子竟有着这般本事。”凤桦叹道,瞪了鲁氏一眼,埋怨道,“早知道,这些年你就该听我的劝,待她好一些,如今也能沾一些汤水喝。”
  “你就做梦吧!”鲁氏冷笑道,“你把她当亲侄女,她可未必把你当亲叔叔呢。凤仙源这妮子可薄情寡义着呢。这些年,咱们虽然待她算不得亲爷娘一般亲厚,到底也把她拉扯大了。还供着她和何夫人学了这么些年的画,也算得上是对的起她了。可她一朝得势,转眼就把咱们叔婶丢在脑后,这些日子瞒的紧紧的不说,今儿竟将咱们夫妇给丢到大街上去了!”
  凤桦听得妻子这般一说,心中难免也涌起了一丝厌恶之心,生硬道,“你说的是!”
  凤仙桃独自在自己屋子里生了一会儿闷气,想起阿爷阿娘进门时脸上难看的神色,心中一动,悄悄走在堂间墙后,听着里头母亲压低的声音传来,“不过说起来,那凤仙源可真有本事,一个孤零零的小丫头,竟能撑得起百岁春那么大的产业。”
  登时吃了一惊,猛的推门出来,“那百岁春竟是堂姐的产业么?”
  鲁氏吓了一跳,皱眉斥道,“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呀?吓的我们一跳。”又道,“是这么回事。前天听隔壁一条街的刘婆子说起,今儿你阿爷和我就冲到百岁春门上去去看个究竟。凤仙源立在百岁春中,吩咐百岁春的婆子行事,那些个婆子都听她的话,想来确有此事。”
  凤仙桃的眸子因为狂喜和欣羡登时就红了,“阿爷,阿娘,你们不知道,那百岁春可是如今长安城中最有名的衣肆了。听说连玉真公主都拥捧她们家,从她们家定了礼服在惜园大开宴会,长安侯爵权贵家的小娘子想在百岁春定一件衣裳,因着店铺做不过来,都排了长长的队。平日里我们一帮子闺中姐妹聚在一处,说起百岁春的衣裳,都是又妒又羡,可不要说定制衣裳,就是买一件她们家大堂中挂着的中等价位的成衣都买不起。没有想到,这家百岁春既然是大堂姐开的!”
  “哟,”鲁氏听的吓了一跳,质疑道,“这百岁春竟然有这么大名头?”
  凤仙桃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对百岁春的欣羡之情落在凤仙源眼中,登时又愧又恨,面容扭曲,恨道,“凤仙源那个死妮子,明明知道我一心想要百岁春的衣裳,这些日子竟守的死死的,一点风声没有露,看我的笑话。”
  鲁氏冷笑道,“就说那凤仙源是个薄情寡义的!”咬牙道,“既然她不仁,咱们便也不义。”转头望着凤桦,“当家的,既然凤仙源不肯给咱们钱财,咱们索x_ing便将那衣肆从给她手上抢过来。”
  凤桦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呢?那毕竟是阿元的衣肆,咱们两个老两口找她要点孝敬钱是可以,怎么好直接夺她的产业?”
  鲁氏冷笑道,“如何不可以?她是咱们凤家的女儿。宗族有规矩,父母在,无私财。她既父母双亡,便由咱们叔婶抚养。她的店铺,自然也该由咱们做叔婶的帮着管着。”凑近了凤桦,劝道,“当家的,你可知道那百岁春这些日子赚了多少钱?咱们若是将这些钱都攒到手中,日后别说儿子和女儿的嫁娶费用都有了,就连咱们两个老的一辈子的着落也就都有了!”
  “是呢,是呢!”凤仙桃也兴奋的涨红了脸,“咱们将那百岁春夺过来。给我做漂亮的衣裳。我要让百岁春的衣娘给我做一百件春裳,日日里换着穿出去,小秋、阿惠她们看见了,一定会羡慕死的。我们将凤仙源赶回那间屋子里,让她没有衣裳穿,没有吃的东西吃。”
  “你们疯了。”凤桦望着妻女目光中的狂热神色,心中挣扎不定,弱弱劝道,“阿元那个妮子的底细咱们还不知道么?她如何能开百岁春?百岁春我可也听说过,是间了不得的大铺子,怕是身后有大人物撑着的呢!咱们这等平头百姓,还是别撞上去找麻烦了!”
  “放心吧,”鲁氏拍了拍胸膛,胸有成足道,“我猜着,凤仙源这间衣肆多半是靠着丹阳公主府开起来的。当年公主也不过是送了她一遭东西,后来就再也没有派人上过门了。想来也没有真把她放在眼中。刘婆子已经跟我说过了,阿元那妮子不过是和顾娘子同在学士夫人门下学画,有一丝香火情。如今顾娘子去东都了,不在长安城中,丹阳公主是个x_ing子清净万事不理的,咱们把她往京兆府一告,京兆府的官员按着律法,自会把百岁春判给我们。到时候咱们只养着她,到时候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对的起她了。等到顾娘子从东都回来,百岁春都已经是我们的了,她一个小丫头还能如何?”
  凤桦看着妻女目光中目光中的痴痴神色,再也不好否决,只得甩了甩袖子,转身回房,“这事你们自己折腾去吧,我不管了!”
  
  第132章 朱夏花落去(之百岁春案)
  
  京兆尹崔郢坐在府衙大堂上,瞧着面前呈放着的供状,“府尹,”积年胥吏的声音在一旁解说,“这是昨日凤家夫妇递上来的诉状,请求府衙将自家侄女凤氏的衣肆判归叔婶所有。”
  崔郢伸出右手食指敲击着案面,带着一丝疑惑的口气。“百岁春?”
  “是呀!”老胥吏笑着道,“崔府尹如今家中没有正经女眷,怕是没怎么听过,这百岁春可是如今长安城中有名的衣肆,据说他们家的手艺也不知怎么的,做出来的衣裳穿在人身上,总能比旁人的衣裳好看些。如今大把大把的女眷疯了似的,抢着银钱往它们家头上扔,还怕总是等不到新季的衣裳呢。”
  大堂烛光明亮,崔郢目光微闪,绰约中自己似乎也曾在哪个地方听过这个衣肆名字。略微一转,已经是想起来了:族婶崔氏前些日子在家中念叨,百岁春的手艺鼎鼎有名,他们家新作的童裳瞧着出色的很。定要给窈窈订购一件,待到买回来,穿在窈窈身上,定是鲜亮极了!
  他唇角泛起一丝微笑,“这位凤娘子一介年轻女儿家,能够打下这么大一片基业,可当真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老胥吏笑着道,目光瞟到了瞧着凤氏夫妻的案状,“可惜碰到一对无良叔婶,怕是这回要吃大亏喽。”
  大周长辈对未出室子女权利颇大。凤娘子父母双亡,在叔婶的抚养下长大,叔婶出面告理,怕是多半会吃亏。
  “这倒也未必!”崔郢一笑,将案卷摞在一旁,吩咐道,“派府中衙役上门通知,三日后开堂审理百岁春案。”
  胥吏拱手应道,“是。”
  京兆府公堂肃穆,寺役持着水火棍,喝道,“威武!”
  凤氏夫妇战战兢兢的跪在堂下,鲁氏当日在家中打起算盘信心满满,今日跪在京兆府公堂之上,却面色发白,在心中定了定神,扬身道,“禀府尹,民妇鲁氏,今日与夫君一同前来京兆府,状告侄女凤仙源。”
  崔郢道,“尔等状告何事?”
  鲁氏陈词,“民妇夫妇乃长安人氏,家住大通坊,过世大伯乃故秘书郎凤举,留下一个侄女。这些年,民妇夫妇念着大伯和夫君的兄弟情谊,待凤仙源与嫡亲子女一致。便是民妇亲子风仙居都没有书读,也咬牙下来,供奉侄女在何子明学士夫人名下学画。算的上是对得起亡去的大伯夫妇了。”鲁氏扬起头,叙述着自己夫妇对凤仙源的慈心,眼角眉梢流露着慈爱之情,话音陡的转为悲愤之情,“不料去年,侄女凤仙源偷盗家中去钱财,瞒着我们夫妇二人偷偷开了一家叫百岁春的店铺……夫君日前病重,自己翻检家中钱财打算给夫君治病。这才发现钱财失盗。民妇急的不行,和夫君一同到东市衣肆,寻那凤仙源索钱救治其叔父的命,侄女衣绫罗锦绣,却翻脸不认人,在百岁春上大肆辱骂民妇夫妇,甚至命人将我们从百岁春丢了出来。”伏在地上大哭失声,“求崔府尹给民妇夫妇做主啊!”
  公堂外围观审理此案的百姓瞧着这般景象,登时发出嗡嗡议论之声。
  崔郢抽出一根签批,“传本官的令,召凤氏上堂。”
  凤仙源一身素黑深衣,素黑青丝仅止用一根白玉簪挽束,愈发显得年轻容颜红颜翠鬓,袅袅进了大堂,朝着公堂上做的崔郢拜道,“民女凤仙源见过崔府尹。”
  崔郢问道,“凤氏,你的叔婶告你盗取家中钱财,可有此事?”
  凤仙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如何有此事?”转头望着凤桦和鲁氏,痛心道,“叔叔,婶子,你们怎么会这般污蔑侄女儿?”
  “如何没有这种事?”鲁氏望着凤仙源,冷笑道,“你一个女儿家,若不是偷拿了家中钱财,如何开的起这么大的一间店铺?这百岁春竟是靠着我们凤家的财产开办起来,便应该归属咱们凤家。府尹公正廉明,自会为我们夫妇做主的!”
  “婶子,”凤仙源不敢置信,单薄的身子微微摇晃,“我何曾偷盗过家中钱财?凤家钱财婶子你捂得紧紧的,我何曾碰的到边?我一介女儿家将百岁春支撑到这般地步,费了多少心血?你要将它夺过去便也罢了,还要将偷盗的污名泼到我身上,是要逼死侄女儿么?”
  鲁氏尖刻道,“阿元,你何必说什么逼死?这些年,我们将你拉扯长大,何必,你如今正是青春年华,该当讲婚事的时候。如何好在外头抛头露面,听叔叔婶婶的话,将百岁春交出来。好好待在家里,叔叔婶婶自会为你说一门好亲事的。”
  “肃静。”崔郢喝道,问凤仙源,“凤氏,实情可是如当真你如何说?”
  凤仙源道,“不是这样的。”
  “哦,”崔郢意味深长叹道,“那实情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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