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狩 作者:佩兰【完结】(24)

2019-02-23  作者|标签:佩兰

他想忍住,可大滴的泪水仍是止不住的滑落。他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家破人亡的惨痛是挥之不去的阴翳,又如何能得以平静面对。恨意在心底悄无生息的滋长,甚至是对林涛他都生出一股无法谅解的怨怼。

冷焰泉无声的叹息,“齐家一事实则是另有隐情,齐笙你不要太冲动了。”他趁机握住林涛的手,触到的是一片冰凉。

他和林涛也并非这般不体谅人情的无情人,但若是放纵齐笙的恨意,只会毁了他。这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磨砺尚在後头。

柳芙鹃则早在事起前就将无关的人打发走了,“这里也没别人,有什麽就一次说清吧。一件归一件,该来的谁也躲不了。”

林宝硬扯著齐笙坐回原处,见他眼中悲痛交加,不禁想起自己也曾有过的这般遭遇,心头也跟著一痛,更觉感同身受。两个少年互相依偎著,似天地间就剩这唯一的依靠了。

梁翼的目光一直落在齐笙的身上,瞧了半晌才不满的转向林涛道,“好你个小子,哄得你哥哥我好惨啊。人都在你手上了,我还去找个什麽人,明摆著是为你钓鱼嘛。”

林涛倒也坦然应承,“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杀尽齐家人而不留蛛丝马迹的,必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中的高手。但齐家并无与江湖中人结怨,那就定是有人在背後买凶杀人。而这人既然连齐家刚进门不过三天的小厮都不放过,想必也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我请大哥做饵,自是对大哥的武艺放心,不然也不敢劳烦大哥做这等凶险之事。”

他很清楚碧戈剑萧穆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先前梁翼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但若是得要三个月才能好的伤,必是伤的极重。他这一步棋,走的是狠了些。但倘若不能在剑下赢了萧穆,齐家之事就始终会是一件找不到证据的悬案。

“此事辛劳大哥了,小弟他日定奉上十坛花雕聊表谢意。”林涛当即行了个大礼,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梁翼一听有好酒可饮,立刻就喜上眉梢。“兄弟之间还言什麽谢,你有好酒多分我几坛,有空常时常来看看你哥哥我就够了。”

“大侠义举功高,若有所需,尽管开口,朕定当满足。”冷焰泉心下慨然,知晓又是一件棘手的事林涛替他解决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冰凉,传递著自己的温度。

梁翼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待林小子好就成了,若再敢让他伤心,我定不饶你。”

“行了行了,你们要怎麽谢都待会儿再说,这谜还没全解开呢,别吊人胃口了,没看见这孩子正哭著麽。”柳芙鹃是最把怜惜露在面上的人,这几日的相处她早已将两个少年当自己人看,平时捉弄归捉弄,但心里可也是呵护的紧。

梁翼有些为难的望向林涛,在得到他的首肯後才道,“这背後买凶杀人的是涟云候冷涯,萧穆当年曾受过其母妃阮妃的恩情,便答应阮妃会替她的儿子做一件事作为回报。不过这个约定原本只有阮妃和萧穆两人知道,但涟云候不知是从何处得知了此事,他要萧穆做的便是一夜屠尽齐云山庄的人,一个活口不留。之所以放过齐笙,是因为齐笙并非齐家人,而是齐家从别处收养的孩子。”

齐笙哪里还能安稳的听的下去,忍不住质问道,“我不信,难道单单只因我是齐家收养的孩子就放过我一人,山庄里不是连一个新招的小厮都不曾放过麽。何况就算我真是养子,不也比一个小厮更算是齐家人麽。”

冷焰泉招手让他到自己面前来,为他擦净脸上的泪痕,捏著他的肩头逼视他道,“是男儿就别哭,泪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心中有惑,朕会为你解答,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要哭要恨,都得耐心听完後再做定夺。做得到麽?”

“做得到。”齐笙的双目早已被泪水浸的通红,但此刻竟有种摄人的坚毅光芒。

冷焰泉赞许的拍拍他的肩,“此事要从阮妃当年入宫时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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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妃本是御史台苏家之女,入宫前已有一亲梅竹马的恋人,两人私下订情,有生死同衾之约。但苏父为攀高枝求富贵,活生生的拆散一对恋人,硬将阮妃送入宫中。

时值先後过逝,後宫无主,妃嫔暗中争斗,数次危及皇子性命。阮妃本无心争宠,只因春宴中一曲《蝶恋花》巧得先帝赏识,被加封为皇贵妃,居六宫之首,执掌後印。

阮妃生性贤良淑德品貌端优,入宫十年,与先帝相敬如宾,常在帝侧为帝分忧。先帝念其贤德,对苏氏一门也多有恩赐,并将先後的两位皇子交与其抚养,既大皇子冷焰泉与四皇子冷焰枭。阮妃膝下亦有一子,既五皇子冷涯。

但後宫多是是非之地,一人得宠,必招人嫉恨。先帝虽妃嫔充实,但能有幸承恩泽者不过数人,更多的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流水无情逝红颜。

阮妃蒙皇恩十年不衰,连带著苏家的势力作大,早已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急欲除之而後快。遂有谣言起,传阮妃不守妇道,在深宫私会男子。先帝本是不信,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此事在先帝心中种下了疑根。

又恰逢阮妃之兄强抢民女逼死人命,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弹劾苏家。因滋事体大,先帝欲慎而处之,但苏家多年仗势欺人,早已民怨沸腾。後经大理寺核实,累累罪证确凿,苏氏一门被抄家。

不过先帝念及旧情,只将苏家涉案之人押入大牢三日後午门处斩,其余人等免其连坐之罪,遣散归乡。阮妃感伤之余,主动上表,恳请辞去皇贵妃的封号,入冷宫自省。先帝不许,但阮妃一再上表,且言词切切,先帝终免去其皇之一字,降为贵妃。

然时隔半年,又有谣言出,传阮妃宫中有陌生男子出没。先帝怒而查之,却亲眼所见阮妃与一男子私会於後山,并言行亲密,且有苟且之事。而这神秘男子,就是阮妃当年亲梅竹马的恋人,现为殿前带刀侍卫。

先帝命人将两人抓捕与案前,秘密审之。不料阮妃不但对私通一事坦然承认,并将入宫前的一段往事细细述来,言明她对先帝只有敬无爱,如今家人已去,她也只愿与所爱之人同生共死。

先帝思虑再三,本想大事化小,秘而处之。孰料後宫之中有人大肆宣扬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乃至民间都有人拿此事做戏四处传唱。不得已,先帝削除阮妃封号,送入冷宫,并将那男子打入死牢。

数日後,那男子撞死於牢中,只留下血书一封恳请先帝免除阮妃一死。阮妃得知此事後悲痛欲绝,八个月後产下一男婴後,自缢而亡。

先帝命人将二人厚葬一处,也算是圆其生死同衾之约。而那个生於冷宫的男婴,则被送出宫中,交与宁江织造大户的齐家收养,取名为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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