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 by:寒月笼纱【完结】(23)

2019-02-23  作者|标签:寒月笼纱

简若析点点头:“本来想早些告诉你的,只是最近阁里的事情太多,没找着机会。明日我要起身往陵南那儿去收几笔账,这一去可能需要个把月,阁里我自会交待人看管打理,你也得多费点心思,得空便来阁里看看吧。”

简若林却是心中疑惑:“什么账目要大哥亲自去收?以前不都是祈叔去的吗?”

简若析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这次那边出了点事,有些棘手,非得我亲自去不可。”

说话间,小厮已经收拾好了包裹,被简若析挥手支了出去,弓着身子退下。

屋里只剩下兄弟两人,面面相对。简若林被大哥看得有些不自在,觉得那目光太过锐利,似乎穿透了他尽力建设的外壳,直直地看进了他心底。隐约觉得大哥好像有什么话想跟自己单独说,但是等了半天,大哥依旧目光沈沈,却没有开口。

“大哥……有话跟我说?”终於还是鼓起勇气打破了长久压抑的沈默。

简若析垂了垂眼睑,似乎在斟酌字句:“这些日子里,关於你的那些流言,你可知道?”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以萧景默的性子,做出来地事也总带着三分张扬,想叫人不知道也难。简若林本来就长得精细漂亮,人们议论得多了,言谈之间对简家兄弟,对留芳阁,都或多或少带点不堪的蜚短流长。

“我……”被突然问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大哥早跟你说过,萧景默那样的人,你招惹不起。瞧他的性子,又岂会是长情的人,你这样傻傻地陷进去,等到以后后悔便晚了。”大概是因为即将要远行一个月,简若析对待这个弟弟更加放心不下,言辞之间便显得急促和激烈了一些:“那个婵娟姑娘,不是你亲自救下来的吗?她是什么下场,你应当看得最明白。”

大哥不是第一次这样告诫自己,要离萧景默远远的,可是这一次听着,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底有些压抑,闷闷地不痛快。

简若林外表柔和婉转,可是性子却是极强的,认定了什么,便一头闯到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看着一心想要将自己拉回“正途”的兄长,简若林倔强而且坚定地吐出一句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景默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要在一起,就应该全心交付全意信任的,不是吗?

“你懂什么?你是个男人,整日与他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简若析不料一向听话地弟弟,会这样违逆他的劝诫,以往纵使心底有自己的一番计较,嘴里也总会乖顺地应一句“我知道了”让他安心,像这样带着抗拒和些微敌意的回应,真是从未有过。简若析不由有些气恼,也伤了心,自己一门心思害怕弟弟受了委屈,哪知他却不领情:“你和他纠缠不清能有什么好结果?难道他还真能正大光明地迎你入门,和你过一辈子吗?”

一直不愿意去正视的问题被活生生地剖开来,血淋淋地盛在眼前。

简若林嘴唇有些发白,脑子里涌起一阵晕眩,站不住似地摇摇欲坠。

是啊,男子相恋,本就不容於世,而他们两个都是骄傲自负的男人,日后要以什么样地面目,去面对俗世的纷扰世人的苛责?有多少人,会愿意真心包容这段不伦之恋?

“若林啊若林,你怎么就这么傻。”简若析一声沈重的叹息,击在心口。

十几年的兄弟,简若析第一次对一心疼爱和守护的弟弟说了重话,兄弟间的一番言谈,他本意是再次提醒弟弟不要陷足太深不可自拔,只是后来却演变成了伤人的诘责。兴许真的是最近留芳阁的事务太过烦心操劳,连心情和耐性也变得无端焦躁。

一片好意,最终落了个不欢而散。

第二天简若析便启程去了陵南。

惹了大哥担心和不快,简若林后来想想心中很是愧疚,本想着在大哥出发前认个错好言几句,别让他出了门还为自己的事忧虑不安。但是没成想大哥天未亮就走了,连说都没说一声。

心底略微有些黯然,想着自己莫非真的太不懂事,伤了大哥的心。

失神半晌,邻近中午的时候,府里的忠叔亲自捧了一盅自己最爱吃的桂花霜糖过来,说是大哥昨天夜里交待的,反复叮嘱了好几回。

“大少爷说了,虽然喜欢,毕竟是甜食,不可以一次吃太多,每回含几颗就好。”

简若林拈起一颗放进嘴里,桂花的清香霜糖的甘甜,顿时溢满了口腔——

毕竟是兄弟,矛盾过后,也还是手足情深,哪会有隔夜之怨,心中顿时释然。简若林琢磨着,等到大哥回来,还是应该好好地道个歉——无论如何,叫大哥为自己操心担忧,总是自己的不是。

简若析不在,身为简家的二爷,简若林的工作也相应地多了起来。

请他上门调香的人多了,简若林空余的时间便少得可怜。萧景默来的时候,倒也识得轻重缓急,不再一味拉着他胡闹,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陪着他,顺道打打下手。简若林怕闷坏了他,赶了他几次不走,见他反而兴致勃勃似地,便也随了他去。

有一回忙到半夜才回去,一进门,却看见萧景默坐在房中,百无聊赖地伸腰蹬腿,竟还未离去。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瓷碗,上面盖着盖子,隐隐有诱人的香气透出来。

视线在半空中交集,空气里是阙静无边的沈寂夜阑。

简若林恍然有种错觉,好像眼前坐在屋子里的,是久候良人归家的贤妇。

萧景默当然和“贤妻良母”这一类的词语搭不上边,所以这个念头也仅是一闪而过。

“不是说今天事多,会忙到很晚吗?”简若林被萧景默一拉,就坐进他怀里,安静地窝着:“小四儿没跟你说?”

萧景默的手不客气地在他身上又摸又捏,搂紧了他,语气颇为哀怨:“等了你大半夜,莫不是一见面就想赶我走?”简若林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急了就想解释,萧景默却用两指捂住了他的嘴:“其它时候倒也罢了,只是今夜,我定得陪着你一起过。”

简若林还是不明白,萧景默掀起桌子上面那个瓷碗的盖子,对着他笑得谄媚。

偌大的一个瓷碗里头,盛着一碗长寿面,最上面两个白嫩嫩的鸡蛋嵌进面里,一层油花夹杂着零星青葱浮在表面。

简若林依旧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萧景默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来回摩挲,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啧啧,居然自个都不记得了,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啊。”午夜刚过,可不正好是挥别了“昨日”迎来了“今天”,萧景默小狗似的磨蹭着怀里的人,讨好地笑着:“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是我亲自下厨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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