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光,咽不下饭。一个人找了个地儿,每天和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大病一场。我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也挺好的,
烂出蛆了也没人知道。
不料三天以后,突然有人来砸门,哐几哐几震天响。“姓简的,快开门!要真死里面了,哥也挫你骨扬你灰!你姥姥的
装什么纯情少男啊!屁大点事就寻死逆活,真他妈够出息的!”我蒙头大睡不搭理他,他就不休不歇地砸了两个多小时
的门,顺带把我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折腾出的动静实在不小,最后把警察都招来了。我只好下床去给他开门。我一直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大。门一开,光
线洪水决堤一般扑面涌了进来。蓬头垢面的我,看见站在我门口罩在一圈光晕里的倪珂,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看了我一
会儿,上前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实在不想开赛车,回去和你老子说清楚啊,躲在这里充什么乖儿子。你二不二
啊。”
电光火石一刹那。我说,“我想明白了。我要开赛车。”
“你说真的?”
“真的。”决定了。不为别的,就为眼前这个找了我三天的人。
“也对。赛车界成名后一样有广告合约,你照样可以当模特。不需要硬碰硬,咱可以曲线救国。”他小心翼翼放开我,
表情显出格外心疼的体贴模样。“你倒是多吃点儿啊,这么瘦。”
我眼泪都噙眼眶里了,就差没当场以身相许。他扭扭脖子按按肩,咕哝一句,“奶奶的!一身的骨头,硌死我了。”
后来他爸让他去国外读书,他死不愿意,非要开赛车。结果他爸就恼了,把他打个半死。当时我和我爸也在场,他爸下
手特别重,操着烟灰缸往死里砸,劝都劝不住。就算老子教训儿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不知多久以后,倪珂摇摇晃晃地
站起来。你见过街上爆管的消防栓么?他的脑袋就那样,一个劲儿往外汩汩冒血。刚用手擦了,转眼又淌下来。他爸估
计也是又惊又怒,一张脸黑绿黑绿和刚出土的青铜器似的,结果倪珂还特别皮实地对着他笑,‘您打完了么?要是没完
,请继续。要是完了,我就去睡了。明天还有比赛呢。’我忽然就觉悟了,原来这个世界,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醍
醐灌顶,夏日惊雷。倪珂,和我,不是一种人。
我在一边,看着扶墙走路还跌跌撞撞和栽葱一样的倪珂,惭愧得脸都冒烟了,胸口堵得慌,觉得他就在高高的云端上飘
着呢,而我是陷在烂泥坑里的臭蛤蟆。我真恨他爸心怎么能这么狠,如果换作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倪珂想要,
都愿意上刀山下油锅去给他取。意识到这个的同时,我也意识到自己这辈子算是玩完了。不过这事闹得也有好处,让我
有机可乘,他又被家里轰出来了。
“你小子每次离家出走都来我家。能不能换个新鲜花样儿啊。”
“呸。烧香吧你,那是哥看的起你。”他霸着我的电脑操魔兽。吝啬地一眼也不瞅向我,只甩出那个贼好看的侧脸。
我想两个大男人,火候到了,含沙射影啥的太婆妈,于是单刀直入。“倪珂,我喜欢你。”
“洗虾米?别闹,我不吃虾米。”
“不是。是喜欢你!”声音高了八度。
“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百忙当中总算良心发现回我一句,“我也喜欢你。”
“你不懂……不是……不是这种哥们似的喜欢,是那种……那种。”
“哪种啊?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妈的!哥要死了!!!”
恶向胆边生!我一咬牙,切了他的电源。电脑屏幕黑的同时他终于扭头看我,一脸小兽似的凶相。
我拿着插头对他五月温度地笑,虽然自己看不见,不过我敢打包票,那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好看最触电的笑容,绝对遇神
杀神,遇佛杀佛。我一字一顿特别认真地对他说,“倪-珂-我-喜-欢-你。是那种可以称之为‘爱’的‘喜欢’,是…
…史瑞克喜欢菲奥娜的那种‘喜欢’。”
他眼睛瞪得铜铃大,一眨不眨死瞅着我的脸,半晌过后蹦出一句。“操!原来你丫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我眼前顿时一黑,离彻底阵亡就差几微米。可是不甘心,还打算垂死挣扎一把,便特壮怀激烈地补充一句,“就算是吧
,这辈子肯定已经赔进去了。要不,您老考虑一下?”
他托着下巴在那里拷贝思想者。我看他一动不动很长时间就快石化了,心想已经把话撂到了这份上,面子里子啥的全是
浮云,不要了,都豁出去了。“你要实在只喜欢女的,我也可以趁暑假去泰国走一趟。真的。”自己说完,都觉着这样
遭天谴的话再多说一句,一出门就该被吨重的卡车碾成一张皮。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女的。”半天以后,他终于回魂似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我,特别诚恳地对我说,“我想要那种
和我一样爱赛车的人,比史瑞克喜欢菲奥娜还深的那种,拿命去爱的那种。你是么?”
我当时真想回答“我是”,一句谎话骗一媳妇儿,多划算啊。可是看见他明晃晃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呆了小片刻,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是。”一说完,我就后悔地直想抽自己嘴巴子。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被拒
的还没哭呢,倪珂倒哭了。这家伙从小就火眼金睛辣嘴毒舌,果然被他说中了,我还真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打我损
我我挺乐意,他一哭我就跟上刑似的难受。我当时死忍着当场咬舌的心,还嬉皮笑脸地找词儿安慰他,我说,哎,你别
哭你别哭啊。我有罪,我欠抽,全赖我猪八戒垂涎嫦娥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全赖我……
他哭了一会,只说一句话,就换我哭了。他说,你他妈傻啊。你骗我一次说你‘是’,不就完了么。
听到这里的季米打个哈欠,顺便脑补了一下两个大老爷们在那里相对泪眼的缠绵场景,倒也不觉得多雷人。
简森接着说,“不是吹,从小到大我吹牛皮侃大山的功夫都赶上说媒拉纤的三姑六婆了,弥天大谎撒我嘴里比砍瓜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