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森 作者:雨天【完结】(32)

2019-02-23  作者|标签:雨天


宫森脸上的笑风卷残云一样不见了,他想了想,咬咬嘴唇掠过舒羿跑到门外去了。站在黑的走廊上,宫森学了弄风的样子大叫:“三……缺……一……!!!”
“齐啦!!”这回是个北京人,京腔京韵地特有味儿。朱弄风耸耸肩,怎么这儿就这么多闲人。
却见宫森回屋拎起书包,冲弄风说:“走了,
跟方方上自习要紧。反正也有人了,不差我一个。”说罢,扭头走了,留下舒羿在门口站着,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天缓不过来。
可怜弄风不知道,走过去垫脚拍了拍舒羿肩膀,“别难过,舒羿,是你爷爷的错,怪不得你。”
舒羿好容易才缓过来的脸登时又没了人色。

(三十一)
舒羿虽然不上专业课,德专、法专一起上的公共课却一节不落,
每次都一声不响坐在教室最后,默默欣赏着宫森不合时宜的装扮。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不知道讲台上老师在说什么,舒羿满脑子在想天冷了,宫森这白痴怎么还不穿毛衣,是没有吗?为什么不去买?
宫森可没有他那么轻松,
其他功课都应付的绰绰有余,唯独这门《欧洲现当代文学》让宫森总是晕头转向,刚刚才明白了象征主义的波德莱尔,今天已经到了意象派的庞德。讲课的干瘦老师叫于天,是一位刚从巴黎高师回来的海归派,正心心念念要改革西语系沉闷的教学方式。果然不出所料,今天,这位言必称巴黎的助教又出夭蛾子,留下作业居然是让大家每人按照意象派的原则做诗一首,以助理解。
好容易挨到下课,宫森用自行车载着方方去食堂。方方翘着腿坐在后座上,有些闷闷不乐。
和宫森交往都快三个星期了,除了下晚自习的时候拉过小手,其他情人间的亲密接触到现在都没有过,算什么吗?真是个大木头。宫森平常脾气温和,有时候却又古板又执拗,让他去买些时髦衣服,换个隐形眼镜,他怎么说都不肯。尤其令人不快的是,方方昨天劝他写入党申请书,
他竟然低着头说不懂政治,也不感兴趣, 让方方倒噎了好久,入党跟政治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前途攸关的事情。
正想着, 艺苑食堂到了,两个人分头去买东西。方方占了座位,不一会儿,宫森回来了,手上却比平时多了一个饭盆。
“帮谁打饭?”
“弄风, 他今天下午心情不好,连课都不上,叮嘱我给他买份宫保鸡丁,待会儿带回去。”宫森坐下来吃饭。
“他怎么了?”
“他爸妈离婚了,”
宫森解释,反正已经不是秘密,弄风昨天去派出所,连姓儿都跟着他妈妈改成郝了。“他昨天在宿舍里大骂他爸老混蛋。”
“这么老的陈世美?”方方笑,现在这种事儿真多,“他爸干什么的?”
宫森想了想,“好象是什么自治区主席,我不太懂这些。”
“什么?
内蒙古的自治区主席?你开玩笑?”方方声音陡然高了。见宫森惊讶地看着她,方方才收了一下声音,“真的看不出来哎,弄风那样子,居然是个高干子弟。我还以为他们家是什么国营农场的呢。”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方方晚上要去她姨妈家,说着便提前走了。

晚上,方方不在,宫森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抱着意象派的大师们足足琢磨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写出个象样的东西,
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宫森还梦见了一个地铁车站,里面飘来飘去的,尽是些个湿漉漉的花瓣(《在地铁车站》: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景般闪现;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庞德诗,飞百译),
火车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下把宫森吓醒,拍拍胸口,才明白过来是下课铃响了。
坐起身子,宫森突然发现自己乱七八糟的草稿上赫然多了一张稿纸,上面是一首诗,
“我的生活在楼道拐角转了一个弯,不见了。”
看了第一句,宫森心里一动,悄悄扭过头,看看坐在最后一排的舒羿。舒羿正在低头批奏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宫森转回身子,自个儿对着这张纸坐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它团了,
扔在抽屉里。
磨蹭了两天,直到交作业的前一个小时,宫森才写完自己的第一首现代派诗歌。等到卷子发下来,只得了80分,宫森撅撅嘴不高兴。郝弄风却很高兴,下课回去时,走在宫森后面一路上快活地唱个不停。原来他以一首“今天的太阳啊,真他妈的意大利”
得了95分,于天还在课上大肆表扬了弄风的作品,说不仅有意象派的特点,那个“真他妈的”还抓住了后现代主义的精华。

除了有点小麻烦,生活毕竟还是快乐的。 秋天的北京格外美,蓝色的天高高的,
叶子也变的红红黄黄起来。摄影协会决定组织大家去野三坡玩,原则是人越多越好,只要交上路费门票就行,宫森自然先叫了方方。
这天夜里大家睡得晚,熄灯以后宫森才去洗漱,在水房里见着弄风,便鼓动他周末一起去野三坡。
弄风是个爱玩的,经不住宫森两句话,
就高高兴兴也说要去。宫森笑盈盈转身要走,却迎面撞上舒羿。舒羿堵在门口,宫森侧过身子,
让他过去。舒羿却看着宫森不动,宫森见状,端着洗脸盆子从旁边挤出了水房。
舒羿转身追到走廊里, 跟在宫森后面讨好地问:“宫森,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你问我? 不行。”宫森头也不回, 只顾往前走。
舒羿一把抓住宫森胳膊, 把宫森身子转了过来。宫森愣住, 吃惊地看着舒羿。 舒羿心里一窒,叹了一口气,把手松开。
平静一下,舒羿低声下气地说:“宫森,我不会捣乱的,我会老老实实跟着大家,我已经很老实了,不是吗?”
宫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你自己要去,不关我的事, 可是如果你问我, 我不想看见你。”
“宫森, 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说行。” 见宫森转身又要走,舒羿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宫森本来性情就温柔,这时也觉得自己残忍,正自烦恼,心里突然间却冒上来一个坏坏的念头。想着想着,宫森吃吃笑起来。
舒羿一阵狂喜,急急追问:“可以吗? 你说可以我就去。”
“只要你……,”宫森低低说出自己的条件,舒羿却连脸色都变了。
“不行就算了。”宫森推门要进宿舍,却被舒羿抢先了一步。正坐在床边洗脚的柳京生吃惊地看着气势如虹的舒羿,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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