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无道 by:想.言【完结】(32)

2019-02-22  作者|标签:想.言

他急匆匆的离开了禁卫营,但却不是朝着王宫的方向去,而是朝着自家府邸。刚检阅了禁卫军的他忧心忡忡,都城的城墙巩固,防线算得上是铜墙铁壁,加上有如此强大的队伍驻守,就算景非暮如有神助,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进都城。而他,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生灵涂炭,更不想因为战争,让繁华的都城最后成为一片废墟。

无论如此,都必须阻止这场悲剧发生,颜傅笃定的想。

“少爷,少爷!”老管家叫住了心不在焉的颜傅,对他说:“少爷,那位贵客又来了,说是来接小少爷进宫的,正等你回府呢。”

他匆忙朝着客厅而去,老管家又叫住他:“那客人等得不耐烦,然后去了书房,小人没敢阻拦……”

管家还未说完,便不见了他的身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回来了?”景非鸾托住头眯起眼睛,坐在椅子里双脚翘到书桌上,手里捻着一张纸,意味幽深的看着他。

“殿下……”颜傅竟然被他看得有点心虚。

“寒夜清雨后,悠悠魂梦杳,多美的诗呀,想不到先生原来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那不知道在梦里,你寻到了想见的人没?”景非鸾问。

颜傅有点无措的低下头,说道:“殿下,请还给臣。”

“好呀。”景非鸾爽快的答应,将手中的纸哗啦啦撕成好几块,然后揉作一团塞到他手里:“还给你。”

说罢,便不再看他,朝书房外走去。颜傅抓着一团废纸,楞了楞,随后便跟上去。景非鸾见他跟来,不禁越走越快,像赌气似的,最后索性小跑起来。颜傅口拙,明知道他生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也加快脚步紧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跑一个追的穿过了庭院,景非鸾看到有一道小门,便拉开门闩,却一不小心踢到门坎,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扑倒在地。颜傅一惊,连忙上前拽着他的手,景非鸾站稳后挣了几下,却发现他紧抓着自己不放。

“殿下别生气,臣……臣……”颜傅蹙着眉头找不出适当的语言。

景非鸾气得踩了他一脚,作势又挣扎起来,颜傅一急说道:“你别气,臣以后不写了。”

“嗯哼。”景非鸾斜着眼瞄他。

“殿下……”颜傅无奈地喊。

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脸都红了起来,景非鸾才放过了他:“脚疼,背孤回去。”

颜傅连忙摇头,但在他阴沉的眼神中不得不妥协,认命的转过身,背朝着他蹲下。景非鸾嘴角不易察觉的翘了下,趴到了他宽厚的背上,双手揽紧他的肩膀。颜傅背着他越走越快,在下人一片惊讶的眼光中,他几乎连脖子都涨成红色,有种恨不得找个坑跳的窘迫。

“颜傅。”景非鸾把头埋进他颈后,呢喃着:“以后无论孤跑了多远,你一定都要来追,知道么?”

一股酸痛的感觉在心里泛开,颜傅放慢了脚步,轻轻地点了下头。

景非暮大军围城之日,刚好是五月初五,往年应该热热闹闹松花江边,莫说龙舟,就连一只小船也看不到。整个王都犹如死城,被数十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景非暮围城后放出话来,限三日之内开城投降,否则便大举进攻。

都城内人心惶惶,百姓纷纷想出城避难,可八万禁卫军严阵以待,没有君王的白虎令,连一直麻雀也无法飞得出去。

三日之期眨眼即到,最后这一夜,宫门大开,不少宦官宫女,嫔妃贵人都纷纷夹带着包袱出逃。原本奢华的王宫,处处都是凌乱的痕迹,花园中平时被照料得完好的名贵花卉,如今像杂草一般任人践踏。

那座朝东面花重金筑造的高塔,红色的砖墙被一层层金色的檐盖隔断,沿着螺旋式的阶梯往上迂回,便可来到塔顶。最顶上那一层,四面没有砖墙,只有几跟柱子将金色的瓦顶撑起,由下向上看去,就仿佛是一座凉亭筑在了塔顶上。

景非鸾坐在雕栏上,双脚悬空在塔外,他怔怔的看着四处搜掠的人们,心里不由难受起来。到了此时此刻,别说这些奴才,就连颜傅也是另有所图的。

一旁的石桌上酒菜已凉,颜傅在心中反复思量了许久,才开口说:“殿下,请将白虎令交给臣。”

“孤还是赌输了。”仿佛早有预料,景非鸾苦笑了下,说:“你持着白虎令打开城门,然后再献给景非暮,那便是头等功臣了。”

他的话像一阵风,将笼罩在两人之间的迷雾霎时拨开,一切终于明了。颜傅大感意外,因为从景非鸾语气听来,应该早已知道他和四王爷密谋造反,但却一直忍而不发,直到今时今日才将事情挑明。

“孤愿意用一代江山,换你一世相守,可到头来,你还是一心向着别人。”景非鸾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将怀里的白虎令掏出来,问:“颜傅,孤再问你一次,跟孤走好么?”

颜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的朝他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时额头上已经一片殷红。千思万绪涌上心头,没想到景非鸾为了他,会做到如此地步,心脏像被绞紧了似的,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景非鸾转身回到塔上,掏出手帕按在他磕破了皮的额头上,柔声说:“跟孤走吧,带上倪儿和炎毅,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起守着日升日落,孤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颜傅内心挣扎了久久,最后痛苦的咬住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不能,不能这样做。若他一走了之,那都城的八万禁卫军定会誓死抵抗,不难想象,最后景非暮破城之时,王都已是一幅人间炼狱的景象。若他此时走了,这辈子都无法心安理得,以后每当夜里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些枉死的军士们。

知道他心意已决,景非鸾踉跄了下,稳住脚步后眼眶发红:“好!这片江山当是给你妻子赔命!但孤要你记住,这辈子你都欠着孤的,你是不曾给过孤机会当一个明君,是你没有尽到一个做臣子的本分,是你把孤逼成了一个留下千古骂名的暴君。”

说完,便将白虎令放在石桌上,然后转过头不再看他。

颜傅伸出颤抖的手,拿住那块晶莹剔透,还带着他余温的令牌。小小的一个动作,却仿佛是在撕扯着自己的魂魄,他已经听到,胸口里有一把声音正哭喊着。那么尖利地悲冽地嚎叫着他放手,好一会儿,他才全身发麻的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在身体里回荡。

去吧,犹如候鸟飞走吧。

那萧萧的白衣,在迎着风飘荡,多么的清朗,一如那个始终不属于他的颜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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