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世茧+番外 作者:牙瑾贺鹄【完结】(32)

2019-02-22  作者|标签:牙瑾贺鹄


  “什麽?”
  “他凭什麽?”再也克制不住的歇斯底里,我几乎是大吼著喊出声来:“我跟他什麽关系?他凭什麽做这些?管它什麽墓,随人爱挖去哪里就挖去哪里好了,他凭什麽多管闲事?我动不动手术又关他什麽事?我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我们什麽关系也没有,什麽也不是!!”
  “什麽也不是麽?”贺荣升仍旧低调著声音,却抛下一字比一字更沈重的话在我耳朵里回响:
  “……没错,正如你所说,你们真的什麽也不是。但是你不用告诉我们,你能办得到的话,你把这些话全部说给越析延本人听就够了。”

  27、
  
  庞欣说,越析延是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然而贺荣升却认为他没有什麽所谓的蠢或不蠢。我想其实他们都没有谁对谁错,因为在这里愚蠢的只不过是人的感情,只是每个人心底里都渴望著的一种不顾一切的感情。越析延甘心忘乎所以的做了所有,却始终什麽也获得不了,那是因为他陷在其中甘之如饴。之前我也曾经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很懂得约束,可事实却是直到了再没有回转余地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早在那层薄薄的茧壳被冲破之际,我就已经没有回收的气力了。然後,我们唯一可以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办法,只能是静静地期望著下一步,静静地走。
  感觉有银白色的光刺入我的眼睛里,夹杂了灼热的视线唤我睁开眼来,然後就在张眼的那一瞬间,那个人关切的神情就这麽刻在了脑子里。这样熟悉的画面,这样熟悉的场景和心境,怎麽却让人有了种哽咽的冲动?
  越析延,他始终一张一合著嘴,就近在我眼前说著什麽,我眼睁睁盯著他,脑子里晕沈沈的胀痛,我想起我是发了高烧被送进医院里的。
  他伸了手在我额头上轻轻抚摸著,隔著退烧贴,手掌上的温度徐徐缓缓地在我脑门上蔓延了开来。怎也想不到,那小小的冰凉却化成了温暖一样,直徘徊到了心脏肺腑,散也散不开,挥也挥不去。我睁著眼望他,那人回应了我一抹放松的笑容,看起来有点苦,他却轻轻地说著:
  “没事的,烧很快就会退了。……是不是很难受?难受你就开开口,别咬牙忍著。”
  太阳穴里胀得像要立即炸开了一样,眼里的景象也随著一波波的泛疼开始有些模糊了起来。我勉强抬了抬手,很无力,却在垂下之前让人握著抬起在半空。越析延的嗓音里有些轻颤颤的,他紧张著问:
  “怎麽了?你要什麽?”
  就著那手掌上的力道,我撑起身来。满脑子仍旧在叫嚣著疼痛昏沈,我看向那俯在我眼前的人,他手臂环了过来,气息就这麽吹拂在我面颊上,不由得,我感觉心口又抽疼了起来。喉咙里梗得难受,我心里嘲笑自己,什麽时候竟变得这麽容易多愁善感了起来。
  发出低哑声音的时候,我甚至以为那并不是真正说出了口的话语:
  “抱著我……”
  环在肩背後的手臂有那麽一刻是停顿的,然後立即搂紧了。我就著那柔软的力道将头垂靠在他肩头上,吞咽著满腔里倾覆而出的酸楚,然後近乎自言自语的,我问:
  “越析延……会不会有一天,你能为了我连命也可以不顾?”
  我听著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额面上摩挲著他衣料上的褶皱,周围安静得让我以为世界只剩了我们两人一样,我并不等待他的回答,但我们始终都沈默著。感受著他将下颌轻轻磕碰在我後肩上缓缓厮摩的时候,我笑了,前所未有的感觉轻松,似乎在这一时刻,脑子里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撑著他的手臂,我抬起头来与他面对,眼望进那幽深的瞳孔里,手指不自禁的抚上了那熟悉的面庞,我看著他张合的唇,听著他低语:
  “你不会有事的……”
  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我就著那喷洒在鼻头上的热气,将脸贴近,在最短最短的距离之间,让我们的嘴唇碰触。唇上有冰凉的柔软,他一动不动的任我舔舐厮摩著,吐息之间,我与他对视著,我说:
  “让我们赌上一注吧……我上手术台,假如我还能再下来的话……越析延,那你以後的人生,就是我的,你得抛开了一切,不再离我身边……”
  深喘了口气,我压抑著胸口泛苦的疼痛,攀著他肩头的手掌紧握了握,接著说:
  “……如果我输了……那,我余下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得永远替我活著,我的那一切……”
  他闭下了眼,抵著我额头始终没有开口,却仍旧是轻点了头。傻子啊!我先後夺取了他无数,到了最後也不预备放过他一点,他却仍是这麽潇洒地把自己奉到我面前……所以庞欣才说他是无可救药了,真的是……
  我攥起手心捏紧,就那麽任著奔流在细胞里的疼痛遍布了全身心,然後就像要耗尽身上所有的气力一样,我吸了口气贴上他那紧闭的唇,吻著他,拼命地吻著,我不学习他以往对我那样小心翼翼的吻,我疯狂地啃咬著他的唇舌。感觉他抚在我後背的指掌收得更紧了,我满意於这样契合的与他紧贴著的身体,他的体温团团包围著我,心脏跳动的声响就这麽震荡在我耳边,深感著安心了,我更是紧紧攀著那肩头,死死的不松开,然後我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盈在了眼里,之後,脸上湿了……
  
  上帝说,他只掌握了每人的一半,而那另一半,一直只由每个人自己掌握著。人的一生直到了尽头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这麽突然的感悟了一切?我盲目地在这世界兜转了这麽多年,却是直到了这样的时刻里,我才恍然的开始懂得享受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
  我的一生,是背负著沈重而来,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我生活得如水一样的平淡,我只轻轻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步走著,然後有一天我再也走不动了,我躺下身来静静地等著像生来时一样的如水般死去。可是我没能这麽如愿,有人硬生生地在我的水面泛起涟漪,他不曾疯狂的敲打,却只是立在那水里静静地淌著,令那微波一漾一漾的,怎麽也平息不了。
  我曾经那麽的不害怕死亡,甚至於把逝去当作逃避一切责任的理由,我除了死去的妻子和现在唯一的儿子以外从没真正在乎过什麽,甚至於把突如其来未曾预料的牵绊以著极其残酷的方式湮灭掉……我以为,那是我应当的生存方式,我以为我可以背负著那些沈重永久的离去……但是,那些都只是成了‘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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