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 上 by:四时江南【完结】(6)

2019-02-21  作者|标签:四时江南

花清浅笑着推一下荣萱的额角,目光却荡向一脸惊讶的纪清言。

的确,花府里的小少爷,就是先皇的第十三子,南玖的异母弟弟,南玦。只是因为不再是皇子,便被剥夺了皇姓,改名

荣萱。

其中曲折是非,实在一言难尽。(鬼都知道这其实是我偷懒)

南玖当然知道花清浅目光所及,他身为帝王,要看一个人何须掩饰。远远坐在末席那个人并不是容色出众,却莫名让人

觉得舒服,像块暖玉,眉眼融融的,尽是和煦春意。南玖知道他局促尴尬,甚至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事件搞得有些惊

惧,但是他仍旧坐在那里,就算面色有些苍白,可是坐姿一点也不畏缩,反而有些豁出去的坦然。

纪清言么?花清浅看人倒真有些本事。

南玖笑笑,手对着旁边王宝一挥,道:“纪夫子,听说是你在教萱儿读书?”

纪清言听皇帝问自己,忙挺了挺腰,正色道:“是学生。”

花清浅与荣萱对视一眼,那快口的少年嘲笑自己的先生道:“纪夫子,你平时谈笑自如,怎的今天恁般拘束?”又转头

看向自己兄长,“皇兄,你可吓着先生了。”

南玖亦是一笑,摆手道:“是我思虑不周。纪夫子不必紧张,我来了花府,也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你我相称便好。”

前倾下身子,又问,“听说你是上京的举子,是哪里人?”

“金陵人。”纪清言肩膀松下来,又惹得荣萱捂嘴偷笑。

“金陵人士?”南玖沉吟,“会试成绩几何?”

纪清言敛色答了。这名次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差,南玖其实心里知道,花清浅找这样一个人来教自己的皇弟不过是为了

叫自己放心。可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面前这人并非池中物,于是存心要考一考,便说:“我虽然兄弟多,但上心的,说

实话,实在是没有几个的。所以少不得要考先生一考,先生莫怪。”

花清浅知道南玖这话不假。他身为大皇子,却并非皇后所生,就算为人再如何出众,到父亲死也没能混上个太子之位,

反而为了大统跟弟弟明争暗斗这些年,对于兄弟之情必定寒心到极点。当初答应自己把荣萱带到宫外,实在已经算是慈

兄了,好歹叫荣萱活着,哪怕是跟自己过活,但不在这是非皇家,确乃恩赐一桩。

可惜荣萱一直不能明白。

听皇帝这般说,再怎么客气,也算圣旨,纪清言不知道等着自己的要是什么,心下因着迷茫,反倒生出无限勇气来,点

头笑道:“不敢。”

今天见到帝王,这是他头一遭笑,虽然不若花清浅艳丽夺人,却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后来南玖思及当日,才

慢慢明白,这人笑得太过美好,太过温暖,如他们这般日日在泥泞中挣扎的人,最是恨这样的笑,也最是对这样的笑束

手无策。

“那……便由清浅出题吧。”南玖望向一直不说话的人。

在场之人皆是大惊失色,连一直暗暗戒备的纪清言都有些不可置信,望向花清浅的目光已经称得上呆滞。莫说别人,便

是花清浅自己都惊讶不已,忙推辞道:“我才疏学浅,做不来的。”

南玖怎么会信,可身边人这般的反应,却全在他意料。他拿起茶杯喝一口茶,缓缓道:“胡讲。你是少枫十六年的榜眼

,文才能差到哪去?”

在场人又是一惊,花清浅是少枫三年生的,他夺得榜眼那年,不过十三岁。

荣萱脱口而出:“原来你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不自己教我?”

花清浅嘴角抽动,用尽力气才扯出一个笑来:“不过运气好罢了。”抬起头,望向南玖的目光甚至有些无助,“陈年旧

事,爷提它做什么?”

南玖本还有许多话,看到他这样的目光,心里一软。就算明知道这一示弱可能是在骗自己,可是太少了,花清浅在自己

面前莫说示弱,便是偶尔一个专属自己的笑都未曾给过,他怎么能置他这样的眼神于不顾。

“那便罢了吧,我自己考你。”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狼毫,挥笔写下四个字,一旁的内侍见君王写完,轻手轻脚拿起那

一页宣纸,展在纪清言面前。

荣萱好奇,凑上去一起看,嘴上下意识便念了出来:“天下大同。”(我对灯发誓这真的是虐文虐文!!)

这出自《礼记》,却最是不好解释,当年做考题,便难倒了过五关斩六将的天下举人,今日放到这里,皇帝是摆明了与

纪清言为难了。南玖看着纪清言蹙眉沉思的样子,不觉会心一笑,问花清浅:“清浅觉得如何?”

花清浅叹一口气:“爷安得这是什么心,这分明是我那一年的考题。难道纪先生做不出,便轮到我了么?我答得若是与

当年不同,是不是就要彻查我当年是否考场舞弊?”

这话到后来是越来越重,在场人听到尾句,简直连气都不敢喘。荣萱晓得花清浅有些动气了,于是慢慢凑过去。他自己

下意识这样做,动作自然而然,保护的意思便更明显。

南玖不答话,示意王宝递纸笔过去,果然,沾满了墨的毛笔刚放到面前,纪清言便奋笔疾书,落笔千言文不加点,连花

清浅都呆了一呆。待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王宝将写好的文章拿到南玖手中,南玖拿着,看之前却笑了笑,道:“担心

什么,看,这不是写出来了么?”

花清浅轻咬下唇,眼眸望向纪清言。他握笔站着,额头竟然有汗,双目却愈发闪亮,紧紧盯着南玖手中拿着那薄薄一页

宣纸。见花清浅看过来,咧开嘴。后来花清浅想一想,这个笑的意思简单明了,只有一句:你放心吧。

纵使那之后时光滚滚,花清浅如何对他牵肠挂肚,可只要想起他这样的一笑,也不知不觉便觉安稳起来。

未及多久,南玖看完,将宣纸往桌上一放,朗声笑道:“妙,妙极!你真该找你家花大人当初那篇文章看看!”话落转

身道,“出来也不少时候了,该回去了。王宝,走吧。”

众人虽不明就里,但都明白纪清言在皇帝那里是通过了,心中皆松了一口气,个个执礼相送。可花清浅在先皇身边多年

,帝王心思不能全猜着,却也不会糊涂到忽略南玖眼里那一瞬的冷厉,当下低声道:“我送送爷。”

南玖看他一眼,径自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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