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 下 by:四时江南【完结】(23)

2019-02-21  作者|标签:四时江南

南玖吃了两碗米饭,这在平时是出奇的好食量,王宝几乎欢欣雀跃。花清浅也吃完了,福伯赶忙招呼人收了碗筷,又上

了一盘子切好的水果。装水果的碧玉盘是先皇赐的番邦贡品,南玖识货,见这盘子,立刻瞟了花清浅一眼。花清浅只当

没看到,用手指捏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南玖自嘲地笑了笑,也捏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南玖便要出门。王宝本以为他再耽搁一会儿就要走了,谁成想竟要去逛什么百姓的集市。这侍卫们

要是一个不小心是,让皇上伤着碰着,自己有几个脑袋啊!

他刚想劝,南玖就洞悉,一挥手:“都不必劝朕,朕是天下的帝王,还不准朕与民同乐?”

没办法,侍卫四散开保护皇上,自己跟在后头。南玖终于还是融进了人群里。

花灯盏盏,悬在高处。花清浅素白衣衫,行在人中,手执团扇的女子从他身边款款行过,遮着面容投给他一个留恋的眼

神。南玖有些吃味,把他手握住,不着痕迹地带进自己怀里。花清浅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不敢在人潮里太过露骨,不

过一挣便挣脱开。远处传来叫好声,大概是哪处杂耍玩出了花样,南玖大感兴趣,问花清浅:“去看看么?”

花清浅点头应许,他们一同行去。今日的人可真是多,摩肩接踵,光头的僧侣有之,更多是平凡市井的小民。叫卖的小

贩扯开了嗓子,吹嘘着自己的货物是千年难遇;路边的馄饨摊子开了锅,热气冲出三丈高,小二叫着“那边二位爷,三

碗”;女子犹豫着哪个香囊更配自己,心里头惦记着给情郎绣的荷包今晚只剩最后几针。花清浅并不急着去看杂耍,置

身人群,看浮生百态世事悲欢,才让他觉得,生如繁花。

这一个晃神,就出了大事。

南玖不见了。

他左右踮脚望望,看不见南玖的踪影,竟也看不到王宝和大内侍卫的踪影。看来是走散了。他叹了口气,心里道声“也

好”,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南玖心里头高兴,步子飞快,他一路跟随很是吃力。如此,便自己走走吧,兴许哪里,便又

遇到了。

他闪过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复向前行去。前方摆开了戏台子,依依呀呀唱着徽腔。他站在台下听了一会儿,这唱的是

牛郎织女的故事,现下一场,正是鹊桥相会。旁边一个年轻女子边听边跟着台上人抽泣,织女与牛郎每年只能团聚一次

,这是生离,却不知生离与死别,哪个更让人肝肠寸断。

他一边逛着一边想,仿佛还是不久之前,才与人结伴来过这繁华集市,叹这年华似水。河边照例挂了成排的花灯,他走

过去,不少年轻男女早已结伴而立互诉衷肠,倒显得他形单影只不应景。他对旁边守花灯的老伯笑笑,一盏一盏灯看过

来,那花灯上题着诗句,他拣了一盏,灯上画着梅花,有几分淡淡。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他念出最后一个音,像是想到什么般往一旁看去。灯火阑珊里,那人提着灯笼

站着,有种格外的朦胧飘渺。清浅笑起来,向前走出几步,那人把灯笼交到他手中,轻道:“老伯说,这灯上能题字,

你想题什么?”

“你呢?”

“‘清’。”他眼角温柔,“有你,也有我。”

花清浅笑笑,道:“你吃过东西了么?有闲心在外头晃荡,却不回家。”

“我在衙门吃过了,正打算一会儿去大乘寺。”纪清言握住他手指,两人一同向前走去。

“去大乘寺做什么?”

“还愿,顺便,再去上炷香。”

“还愿?”花清浅侧头低笑起来,“菩萨成全你了么?”

“成全了。”

“哦?”花清浅有意取笑,“你喜欢的人也说喜欢你了么?”

“说不说不要紧,要紧的是,菩萨让他在我身边,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他喜欢上我。”

花清浅笑起来,打着灯笼同他顺着河堤往大乘寺走去。路边有老妪提着篮子,叫卖自己做的活计。两个人凑上去,老妪

热情介绍着自己这都是花了几天功夫做出来的,手工如何精巧。纪清言挑了一荷包红豆,付了铜板给老妪,老妪欢欢喜

喜说着吉祥话走了。纪清言蹲下身子,把荷包系在花清浅腰带上,道:“七夕时未与你同过,这是补上的礼。”

花清浅抚着荷包,满天星子似乎都落在这一双含笑的眼中:“无妨,明年一起过便是。”

大乘寺照例人满为患,西域高僧白日开坛,这大乘寺似乎都沾了仙气,香火到了夜间也极盛。花清浅手里头提着灯笼实

在碍事,纪清言做主送给路边疯跑的小孩子了,反正心意到了,那个“清”字,早就题于心头。他们从缁衣小僧那里买

了一把香,在长明灯那里点燃了,纪清言拿着香,与花清浅一同跪于佛前。我佛笑看众生,不知多少人的悲欢离合都尽

在他一笑里。

清言的愿许了很久,花清浅陪他合十跪着,待他默念完,就走出大殿,把香插进大香炉中。花清浅回头望去,佛身金光

闪闪,透着暖意,他默念一声“我佛慈悲”,同清言往钟楼走去。

“你不问问,我这次许了什么愿?”纪清言笑问。

花清浅同他并肩站在风里,今夜的风都是暖的,往楼下望去,明明已经入秋,怎还有这般如画风景。他摇摇头,道:“

你告诉我吧。”

纪清言的手掌按在花清浅手上,渐渐包住他:“你猜猜看。”

“我猜,你求菩萨保佑你,能与一个人厮守。”

纪清言笑意渐深,带着些喜:“你看,这繁华十里莲灯千盏,如何美丽,而我所在意,不过你在月下的一笑。纵然广厦

万间珍珠千斛,我只愿与你南山下一间小草屋,平平淡淡,度此一生。”

纵然此后际遇无数,纪清言也觉得,这一夜,他的每个动作都出于真心,每句话语都出自肺腑。花清浅若当时答他一句

“好”,那他必会放弃一切,这一生与他厮守。

世事毕竟,不能总是如愿。

南玖唤清浅的一声,彻底打破了所有的旖旎。大内侍卫将四周的民众阻隔开,南玖神色平静地走过来,执起花清浅的手

道:“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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