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起解 作者:未夕【完结】(6)

2019-02-20  作者|标签:未夕

  打开门,是以诚说:"来,进来吧。"苏苏随着他走进房间。

  迎门就是狭长的过道,只看见里面客厅的一个角。地板被擦得异常的光洁,苏苏看见上面倒映着自己模糊的一个影子。刚踩上去,便给滑了一下。是以诚扶住他,他的手火热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衬衫,让苏苏觉得被烫了一下似地抽回手臂。

  是以诚笑起来,"地板很滑,小心。穿上拖鞋就好了,就这双吧,这双比较软。"

  他弯下腰去,替苏苏把鞋套上,苏苏一声不响站在门边,由着他搬起自己的脚,穿上鞋,一只,另一只。

  是以诚的房子是两室一厅,是老式的房子,厅很小,苏苏一眼就看到迎面摆着的一架钢琴,黑色的光洁的,贵族般静静地立在客厅的一角。

  苏苏说:"哦,原来你还是个音乐家。"

  是以诚憨憨地笑着挠着头发说:"我哪里会,我是一个粗人。越越会弹。我们小的时候,学乐器的孩子还不象现在这么多。越越的妈妈是个小提琴家。"

  苏苏的笑容里突然染上了点说不清的东西,悠悠地说:"你连琴都给他预备好了啊。"

  是以诚说:"你弹一个吧。"

  苏苏淡淡地笑着走过去,轻轻掀开琴盖,细长的手指从琴键上划过,带出水流一样的声音,"这么高雅的东西,我哪里会。再说,就是会,也不能用这个琴啊,回头给你的越越弄脏了。"

  是以诚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苏苏转移了话题,"你这厅不大,东西不多,倒还显得宽敞。"

  真的,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得纤尘不染,但是却又有着活活的生活的气息,墙上暖色调的画儿,是大幅的向曰葵,沙发上厚厚的垫子,厨房里光洁得闪亮的器皿,都与身边这个长相平常,但是十分整洁的男人相当地融和。

  苏苏觉得头晕得越发厉害起来,他问:"浴室在哪儿,我先去洗个澡。"

  是以诚拉开厨房边上一个小小的拉门,"在这里。"

  苏苏走进去,是以诚也跟了进来。

  苏苏看看他,开始解自己衬衣的扣子。"要一起?" 他懒懒地问。

  是以诚腾地红了脸,"不是。这里的窗子,安得有些问题,不大好关,这个天,到了晚上就有些凉了。"

  他用力地关上那扇小而窄的窗,回身又拿了大大的浴巾,还有一套睡衣,递给苏苏。

  苏苏正半解了衣扣,手停在衣襟上,歪了头看他。脸上是水波一样流动的淡的笑。是以诚也笑笑,说:"睡衣旧了点儿,但是干净的,你将就着穿。"说完出去了,从外面替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苏苏听见那拉门"嗒"地一声落了锁,收了脸上的笑容,把那软软的浴巾贴在脸上,坐在浴缸的沿上,发了半天的愣。

  出来的时候,头上的热度似乎被浴室的温对霍腾得又上升了几度,身上的热量却好象被四周冷的空气一丝一丝地吸走了。

  苏苏几乎是扑跌在卧室的床上的,是以诚也走了进来。

  苏苏在床上翻了个身,仰视着是以诚,垂着眼拉起睡衣的领子,对是以诚笑笑,说:"你喜欢维尼熊?"

  是以诚说:"越越喜欢。"

  苏苏哦一声,"你的越越。"

  是以诚答,"我的越越。"

  苏苏拍拍床,往里挪了挪,然后,开始解睡衣。

  是以诚却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我们...谈谈好吗?"

  苏苏嗤地笑一声,"难道你真的要纯聊天?"

  是以诚看着他的笑容,那陌生的笑,绽放在他梦中定格了多年的脸上,"越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你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他的神情里有着隐隐的却藏也藏不住的悲伤,苏苏握住他的手,"越越当然记你,只是,我并不是越越。我只是一个,你看到的那样的人。"

  是以诚慢慢地伸手抚上了苏苏的脸,"越越...为什么..."下面的话突然地中断了。

  "越越,你好象在发烧。"

  苏苏歪了下头,闪开他的手,"一点点。"

  "象是很高的热度呢。我这里有药的,我去给你拿。"

  苏苏突然拉住他的手,眼睫倏地掀开,水色迷离地看过来,"喂,发烧时的感觉更好,你真的,不想试试?"

  是以诚拍拍他的手背,"乖,我去拿药给你,秋天发高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象哄着一个讲蛮理的想要玩危险游戏的孩子。

  苏苏呆呆地躺在床上,疼痛,如一丝火线,从脑子深处烧上来,一路漫延下去,整个人慢慢地象是半浮在空中,无着无落地,只想睡去。

  朦胧中,觉得有人扶自己起来,喂了药,药丸,还有苦极了的药汁,他开始挣扎着躲,却被一双温柔又坚定的手固定了脑袋,半点也动不了。身上的 痛,心里的无可述说的情绪,通通被病里的那一份昏沉激上来,苏苏开始唔唔地发出象是哭泣的声音,过一会儿,声音没了,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急而汹涌。 就听见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喊,"越越,越越。越越。不怕,我在这里。"

  苏苏的头转过来转过去地呓语,"我不是。我不是。"

  6

  苏苏是在额头上一阵清凉里慢慢安静下来的。

  心头也渐渐清明起来,咬紧了牙不再发出一点的声音。

  睡到半夜,苏苏清醒了些。头上的热度下去不少,还是昏沉,但是已经没有了那种跳痛的感觉了,只是浑身发软,手与腿似有千斤重,朦胧只想睡,眼皮却象砂纸似地磨得生痛。

  迷糊中,觉出有人进来,换了额头上已经变温了的毛巾,换上清凉的另一条,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一夜就这样过了。

  第二天早上,苏苏醒来,也不想动弹,前一夜的一幕一幕在眼前划过。

  隐约记起,自己在神智不太清楚的时候叫过,不是我不是我。

  苏苏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知道是该起身了,可就是不想动,也不知为什么,跟自己犯着倔。

  是以诚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

  苏苏闭上眼。

  是以诚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苏苏感到身下的床微微一沉,知道他是坐下来了,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却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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