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刺 作者:芥末君【完结】(39)

2020-02-16  作者|标签:芥末君


  祁云仰天倒下,见天心月明,星河烂漫,真真是好天良夜。
  第19章 十九·囹圄
  十九·囹圄
  次日,祁云在申城大牢里醒来。
  元宵夜祁云倒下后,听到周遭一片混乱,渐渐静下来时,已经身在申城地牢,被人拿刑鞭狠狠伺候过一顿了。刑鞭虽狠,对习武之人而言却只是皮肉伤。祁云在牢里睡了一夜,次日醒来,意外发觉自己又能动弹了。想来是赫安怕乐平县主误伤自己,不敢给她剧毒,误打误撞,反倒救了祁云一命。
  祁云既然醒了,这地牢自然也困不住他。只是他心中迷茫,定不下前路,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将他绑来大牢这种地方,下手的应当是乐平县主了。也只有她会不通江湖事,以为刑鞭是世界上第一等的刑罚。祁云原以为乐平县主次日还要来施以刑鞭,这牢里却一直无人理会他,只有个跛脚的狱卒日日来送饭。祁云心情郁结,也不计较饭馊菜寡,干脆就在牢里住下了。
  关押祁云的牢房在大牢最深处,阴暗幽深,是个静思的好地方,他却不敢静思。他怕想起谢清迟。
  唐捐剑在下狱时便被拿走,祁云除了身上囚衣之外一无所有。他盘坐囚室中,无事可做,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日。第三日中午,狱卒送来的饭乃是一碗麸皮,且水加少了,上层麸皮已蒸熟,底下却还是生的,粗粝如沙。祁云吃到后头,筷子自半碗生麸皮里抽出,麦麸飞起,洋洋洒洒,扑了他一脸。
  祁云正是心情灰暗之时,一抹脸,先是黯然想到自己枉有一身武功,竟连些麦麸也躲不开。他倚着冰冷石壁呆坐片刻,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扶摇庄里那最初的怜悯目光。祁云忽然很不服气。他咬紧牙,想道,未必我当真这样一事无成?反正无事,他左手持碗,右手以筷为剑,自麸皮里一挑,要试试自己的功夫。
  筷子如何接得住未煮过的麸皮?祁云左支右绌,仍旧不成。不仅不成,他专心以右手筷子接那麸皮,左手被肩膀带动,手中饭碗一抖,半碗麦麸都泼在身上。
  祁云一身狼藉,却也不恼,只是茫然。这麸皮漫天而来,犹如暗器红袖。他用红袖杀了吴金飞,那时候红袖于他有如神助,可如今,红袖是向着谁的呢?若是敌人惯用暗器,便如这麦麸,祁云是防不住的。云起剑不行,南山剑不行,便是炼心洗身剑也不行。世事错综复杂,他仗剑而行,能斩断的不过十之一二,解不开谜团,报不了深仇,其实无甚用处。
  然而除却这一身剑法武功,祁云还剩些什么呢?便是这一身剑法,也泰半不是他的。他不想再用炼心洗身剑了。在这远离尘嚣烦恼的方寸之地,祁云终于可以静心去练他自己的剑。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剑意在岁月长河里划过,惊不起一点涟漪。
  练剑是个清空思绪的好法子。沉浸在剑意里时,祁云不必想起谢清迟,也不必受那心头针刺之痛。他身在囹圄,没有外物,只是对着每日那碗麦麸琢磨。琢磨得久了,先是想出了一个黏字诀,接着又想出一个密字诀。然而这样做,仍然只能挡住大半麸皮,若是将麦麸换做暗器,祁云仍然只有等死的份。这意象譬如命运加身,世间所有不如意纷纷杂杂降下,任凡人疲于奔命、左支右绌,仍不得善了。
  愈想愈不得志,祁云灰心之下,干脆在麦麸洒出前、将剑意瞄准了那只碗。他不能抽丝剥茧,但知道能以力克会,筷子一挑,将整碗麦麸反向泼出。这倒是更合乎他性格的。若他能这样直击重心——
  然而他不能。祁云想到谢清迟,呼吸一窒。他该去质问他,可他只是不敢。他敢于单挑赫安、敢于手刃吴金飞,他却不敢去问谢清迟,是不是从救他开始,一切都只是个局。他哪里是什么勇莽无畏的少年?他只是个不敢正视现实的懦夫而已。
  祁云不肯去想谢清迟,便只能去想剑。他正要用麦麸再试一试新剑意,却原来已过了不知好多天,狱卒送的饭早换做了极稀的米粥。祁云急于试剑,让狱卒换麦麸来,狱卒哪里理他?祁云便干脆趁夜出了地牢去找麦麸。
  自地牢到集市须得穿过两条街,祁云经过时,见得一群形迹可疑之人向城门走去,定睛一看,其人身上服饰纹路正与玄机教信封上红漆标记一致。祁云不知这行人来去所为何事,心中也很是漠然,并不理会。他在附近磨面人家处讨来一袋麸皮,不管人家见他囚衣如何震惊,一言不发地兀自回到大牢,继续练习。
  如此过了一些时日,祁云终于能够用筷子在碗跌下前挡住麸皮,遗憾在于狱中筷子为防着犯人伤人自伤,都做得短而粗,实在不似剑形。祁云再三将就,实在忍不下去,又趁夜去了县衙库房一访,将唐捐剑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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