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罪 作者:液液液液液【完结】(69)

2020-02-06  作者|标签:液液液液液


  “签了就行了。”李红兵从兜里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张英罗,说:“咱们把这卷往检察院一送,任务就算完成了。证据就都摆在明面儿呢,上面想让咱们办假案,咱们也做不到啊。”
  张英罗没说话,把手里的烟点了起来,他站在走廊望向窗外,前两天的一场雪还没彻底融化,院子的角落里和树根下都堆着雪,树枝上还挂着些,偶尔一阵风吹过,便吹了一些下来,雪落时无声,他却想起龚月朝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龚月朝这句话到底在影射什么?他想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他叹出口气来,便在窗户上形成一层雾气,但很快就散了,玻璃上映出来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张英罗说,这是一个老刑警的经验和直觉,他最近这段时间睡眠不好,睡不着的时候就在脑海中回顾这案子的前前后后,一直觉得特别的别劲,就像一个推理缺少一个必然的要件。龚月朝提出自己长期接受心理治疗并要求做精神鉴定之后,他们的调查更是陷入到一种窘境当中。
  那位他提出来的心理医生说不认识龚月朝,其实这倒是不重要,因为一个心理医生的证词在龚月朝审判量刑时并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而真正起到作用的精神鉴定,做出来的结果却是他是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也就是说,龚月朝在实施犯罪的时候是清醒的,理智的,需要负责任的。
  张英罗始终记得那天,他把这两个结果告诉龚月朝时,龚月朝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这位曾经的高中老师在刑事拘留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哪次审讯都如第一次一样,应该说是目中无人,既骄傲又自信,甚至从他多次的笔录上找不到一丝的破绽,可以看出,这么多天的羁押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精神上的压力和打击,他却因为一个鉴定,出现了一丝的从未有过的疑惑,这点微妙被张英罗捕捉到了。但龚月朝这种似乎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脆弱转瞬间便消失了,说了句“随便”,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已经看透了什么的眼神,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有些严酷的事实,是那样的纠结与矛盾。
  张英罗想到此,便不愿往深想了,他把烟屁股在走廊里的垃圾桶上捻灭,说:“算了,我也不想了,手头案子那么多,赶紧回去干活吧。”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和李红兵一起回了办公室。
  龚月朝故意伤害案,在他这边总算告一段落了,至于那个什么鬼的张明峰,张英罗已经产生了逆反心理,不想再理,他的案子就等出现新的证据再说吧。
  龚月朝被移送到随江市看守所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
  刚来时,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的羞辱了一番之后,管教发给了他一身看守所的蓝马甲,要求整日都得穿着。他算不上重刑犯,用不着带戒具,他与另外九个或等待审判或等待宣判的嫌犯被关在了一间十个人的监舍里。刚来时,监舍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刚开始闻起来会反胃,没两天他就习惯了。
  他们十个人住大通铺,墙上标着号码,大通铺很硬,被子也不舒服,一到晚上熄灯,那些人的呼噜就震天响,龚月朝掐着指头算,每天能睡上三个小时就已经谢天谢地。
  这里生活极其规律,被子要叠成规矩的豆腐块,监舍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饭菜基本上是高粱米饭大米饭窝窝头萝卜土豆和白菜来回的循环。他自嘲着想,自己在学校工作时吃得也与现在差不多,那个时候还敢发发小脾气尥蹶子不吃,现在不吃那可能得直接饿死,再挑食都得跟你扳过来。
  这样绝对算不上好的日子,对于龚月朝来说,倒是谈不上什么适应不适应的,人落魄至此,路是他选的,那就得好好走下去。
  监舍里的话题总是围绕在谈论未来的刑期,管教也会说起来,可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的煎熬,表现得相对来说也很随意,根本不像第一次进来的那样紧张焦虑。正因为此,反倒与这里形形色色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这成天宠辱不惊的,甚至有点逆来顺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既不会反抗也不愿意争辩,甚至不与人沟通,他不会在这十个人的小社会里站队,更是远离明里暗里的争斗。只因为一次对话中,监舍里的老大说了句他是因为杀人进来的,便谁都不敢惹他。因为他越是表现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那些人就越畏惧他。
  同一监舍里有个二进宫的抢劫犯说自己在道上的诨名叫“二帅”,估计是名字里有个“帅”字,又在家里行二,所以才这么叫的。龚月朝第一次听见就笑出了声,因为这家伙竟然跟自己养的那只猫同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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