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只是擦肩而过+番外 作者:舒阳的故事【完结】(28)

2019-02-18  作者|标签:舒阳的故事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陆迅坐在病床前,面色惨白,毫无人气。眼泪从他眼眶流下,不可断绝。

自从十三岁后,他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事哭过。不管是通宵几夜打工,兼职多少份差,他都没流露过一丝疲惫。而此刻,他却又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外婆孱弱的声音回想在他耳边,“小迅,外婆知道你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可是……以前的事,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外婆不想你在仇恨中活着……”

陆迅抽泣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以前的事,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些伤害已经烙印在他年幼的心口,伴随他成长,早就挥之不去了。可是……他擦擦眼泪,如果外婆你能活下来。他在心里说,他就原谅他们。

他低声下气的去恳求,恳求他们能借点钱给他。他承诺了,他一定会还的。可是那些人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绝他,赶他出门。不管他跪着哭诉多少日夜,他们也冷目以对。他终于清醒,卑微低下的乞求,并不会得到希望。

他不明白。外婆的病只要再多些钱,就能熬过去。可是为什么就是有人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也不愿施舍一点?他明白。钱的魔力能掌控人心。他痛恨他明白,他痛恨他没有钱。

他捧着外婆的骨灰坐在海边,十二岁的陆谦哭晕的靠在他身上,他看着碧蓝的茫茫大海,报复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埋下。

“我不要在那里念书!我不要!我——”陆谦叫嚷着,话还未完,就被陆迅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断。

“以后不准再和别人打架!也不准再说这种话!”

陆谦惊讶的捂着腮,瞪大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准吗?”

“是,不管别人说什么。”

陆谦有些气恼,推开陆迅的手,“为什么我一定要在那里念?那里明明就是有钱人才会念的地方!”

“没有为什么。”陆迅淡淡的说,手上却仍细心地给陆谦清洗打架后的伤口。

陆谦抽泣着,“我知道……就是因为那里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但是,就算是在很普通的学校,我也会好好念的。”

陆迅叹了一口气,把弟弟搂在怀里,抚着他的背,“我知道。”

陆谦反抱住他,“我想出去打工,我边打工边学习,不会耽误的。”

陆迅已经起身收拾东西,过了好久才回他一句,“等你十六岁再说。”陆谦还不肯罢休,“我打了那么多人,还都是‘大人物’,学校肯定把我开除的!”

“是吗?”陆迅顿了顿,背起包走到门边, “我都已经打点好了。”

“打点?”十四岁的陆谦已经知道怎么打点。他咬着唇,控制眼泪跌落,“花了很多钱吗?”

“没有。”陆迅低声回答,关门的瞬间又淡淡交代,“哥哥就要坐火车回校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黑漆漆的小屋里,只留下陆谦一个人孤独的声音。

陆迅很烦恼。

存折上的定期存款是要留给陆谦读高中读大学用的。外婆的房子没卖多少钱。租住了狭小的地下室,他计划用这笔钱来付每个月房租。他的奖学金要省下交学费,而他打工赚的钱仅仅只能维持他们的基本生活。

他到哪里去筹钱打点?

他狠下心。先用卖房子的钱凑吧,房租以后再想办法,若是再少了,就拿暑假打工赚的钱补上。他想着等到开学发了奖学金就能熬过去了。

可是晴天霹雳,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钱跟他挥手说拜拜了。

他好恨,这都是因为庄棋。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来恨。弟弟的学费、生活费,他的生活费,都在向他招手。他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瞅见桌上的补考时间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李老师,想不想赚笔钱?”

……

“啊!”陆迅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无数梦境错综复杂,迷离混乱。梦里揪心的痛苦、悲伤、无助、苦恨萦绕在他心口久久不散。等他逐渐清醒,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间,身上也已经穿好了衣服。

“你醒了?”清脆冷淡的声音问。

陆迅一惊,抬头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青涩的酒吧侍者。他呆愣了一瞬,忙收拾心情,点头对对方笑笑。

侍者眼一斜,迫不及待的转开脸,低着头说:“是我们老板把你带上来的,他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你的衣服,也是我帮你换的。”

陆迅是何等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听着他这两句不紧不慢的交代,就读出他心中是有多少分不耐,不愿以及不耻。他心中暗暗叹气,原本全身上下,尤其是私密处的不适感就一直在。此刻,他心口更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泛起无尽恶心。

“你这个人——”侍者又冷哼了一声,“把我们老板的手都划伤了你知道吗?!真是的!要不是老板救了你!你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

陆迅觉得耳朵懵懵的,好像一个满身伤痕的孩子,还来不及为适才的委屈哭诉,就被人无端扇了一巴掌。许多年未曾经历过的无助,在这一夜,在这一瞬间弥漫他全身。

但他怎么能流露一丝苦涩?他只是紧紧揪着棉被,微笑以对,“请代我向你们老板道歉。还有谢谢你,这衣服是你的吗?那我……”

“我不要了啦!”侍者仍然撇开着脸,冷哼了一句。

温暖时即使一块坚冰,也觉清凉;寒冷时即使无声一眼,也觉冷漠。而这冷漠是一把尖刀,把陆迅最后一点倔强削得全然不剩。

他苦笑着,自嘲着,他有多久没这么狼狈了?

他眼眸不自知的流泻伤感,痛楚的泪就这样无声跌落。

侍者似乎惊呆了,大抵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点鄙夷竟会如此伤人,愣了好久,才慌乱不已,“……喂!你!……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对、对不起啦……”

“……没什么。”陆迅低声回答。他捂住眼睛,再也没有让狼狈的模样落入人眼。

“浴室……你要去洗一下吗?”侍者咬着唇,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足以证明他说出这番话鼓起了多大勇气。

陆迅低着头,声音仍一派轻松自然,“谢谢你。那可以请你……”

“啊!我、我先出去啦!”侍者说着十分尴尬的转身跑,跑了两步后又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没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的!”

听到门终于“碰”的关住,陆迅脸上的笑,便整个淡下来。他当然知道侍者最后说的“没有关系”是什么。但他宁愿自己根本不知道。

他勾起嘴冷笑,时而落寞,时而冷僻。这种陌生人感同深受似的怜悯,是他最不屑的。幼年时他经历了太多,以至于过了这么久,那些人的嘴脸,仍然记忆犹新。

其实何必呢?所谓的怜悯,不过是幸运的人对不幸报以一声“哎呀,真可怜。”似的感叹罢了。

只有弱者才需要别人的怜悯,而他不想成为一个弱者,也从来不是一个弱者。尤其当这份怜悯,来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只会让他心生厌恶。

泪水流下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惶恐。不可控制的悲伤,让他措手不及。

因为情势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夜晚突变,因为玩转了四年的谎言被公布于众。他苦苦经营的一切,转眼之间,毁灭成空。

不过这伤心也在他泪水流下时戛然而止,也许称不上伤心,只是遗憾,一种计划最终没有划上完美句号的遗憾。

他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更不可能有时间去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压在他肩上的东西太多,他早就忘记了什么叫迟疑。

他唯有背起行囊,迈步前行。

他从楼上下来时,已经深夜11点。洗去一身的污秽后,人终于显得精神点。他摸黑经过繁杂的走道,穿过拥挤的人潮。快到门口时,紧绷的神经才感觉到些许轻松。

但他还未来得及享受这难得的轻松,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拉住。他刚要惊喊,来人就厉喝他,“别出声!”等他们出了舞池,到了隐蔽的小通道,他才被松开禁锢。

“你从后门走吧。”来人说。

陆迅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暗淡的灯光下,只看得清对方清冷的剑眉,狭长深邃的眼和岁月描摹后独特的云淡风轻。

“你是One.Night的老板?”陆迅看了看他包住绷带的右手。

“前门有人堵你,从这走吧。”男人没有回答他,却指了指隐蔽的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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