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们没见过日月当空的时候,浑忘了天晴月朗究竟是什么样子。
蓬莱仙岛被不知哪儿来的神力削出一个平滑巨大的平面,那阵风灼热得能烧融冰川,截教徒家家户户在洞府内闭门不出。
近乎经年不见日月当空,天空方渐渐放晴了。
冥冥中,似乎根骨中的锁链被解下,所有人都听见体内清脆的碎裂回响。
那是从未有过的自由感,似乎从胎中带出的枷锁,也随之卸落。
李执家附近修炼千年,却被天道压制难以成仙的鲤鱼精老伯浑身散发出红光,大惊大喜之下立时原地打坐,不出三日功夫,便引来雷劫,冲破了体内沉淀多时的桎梏。
随后三日,众人见天空中散落下几道白光,轰然坠入五湖四海,前去探勘,乃是五色石所铸就的天道石碑。
天道石碑现今早已黯然无光,被神力拍得龟裂开,边缘是烧焦发黑的痕迹,依稀能见石碑上刻着晦涩扭曲的铭文,约莫是远古神明才能读懂的。
众人无以得知其内容。
但很快,截教众人便清晰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鲤鱼精老伯只是个开头。
仅仅是这一天,蓬莱仙山附近雷劫四起,渡劫的妖族数以百计,海面上挪腾出无数细小的闪电雷丝,像是经年累月囤积的疯狂怒火,冲刷天地间存于的陈腐窠臼。
敖丙的友人白蛇精也得了道。
雷劫当即便把雷峰塔一劈为二,白衣女子踏破虚空,手执一柄二十四骨油纸伞,过往烟云如齑粉碎落,转眼抛却前尘过往离去。
李执很高兴,他对沉睡的敖丙道:“阿爸,阿爸……白姨走了,她终于放下那个人族了。”
李执又有些低落悲伤。
昨日之日不可留,小龙也想让阿爸放下生父。
妖族与人族的缠绵纠葛,凭什么最后痛苦等待的都是他们?
这太不公平了。
湖心上方囤积起滚滚黑云,经久不散,李执再抬头时被骇得瞪大眼,方圆几千里几乎瞧不见阳光,密密稠稠落下雨滴,似是在酝酿泼天重劫。
翠屏山下,敖念面容煞白跪在哪吒庙前,红蓝相间的长发如流水散落。
她哀落望着着父亲的神像,通红眼眶砰砰叩首道:“阿爸为了龙族舍弃神位,与天庭决裂,如今天道桎梏已破,万物皆可自由成神,可阿爸……他散去三魂七魄,天劫劈下,女儿只怕守不住他了。”
向来跋扈嚣张的公主,此时便似幼时那样窘迫到追着尾巴团团转。
敖念望着沉默如旧的神像,终究是缓缓转身,消失在原地。
……
李执这头眨眼间叽叽咕咕说了好些心里话,看着天上的浓云实在怕得很,却不懂到底所为何故。
因着刚成年,奶性不改,赖在阿爸身边不舍得走,团着龙身原地打鼾,睡得香甜起伏。
敖念面色如常来催弟弟,面色不耐烦到极致,像是快要动手揍龙。
李执只好奉命前去东海之畔勘探。
他甚至不晓得干嘛催魂似的把他撵走,临走前火红小龙还依依不舍,耷拉着龙须望着阿爸,依恋至极,打个响鼻哼哼唧唧。
敖念瞧着不忍,别过头生硬,气鼓鼓道:“成年的龙了,怎么一见阿爸就奶声奶气,你不像话!”
龙族生来对母亲尤为依赖,君不见老龙王这把岁数了,还成天团着母亲的龙蜕酣睡,不管几岁在母亲身边都是条小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