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姐姐 作者:赵骊骃【完结】(29)

2020-01-02  作者|标签:赵骊骃


  醒来时,我不知道Benua是不是将我揍了一顿,肉疼,但骨节筋络却十分地轻松,我换好衣服出去,Benua依旧斜倚在柜台抽烟,我向她致谢后便出了店,因为肚子饿,就在附近的摊位上买炒米粉吃,等待的时候,看见她也出了店,估计是下班了,我的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刚走了没几步,便被一个面色不善的大块头老外给纠缠上了,两人在街上就开始了争执,老外不断扯Benua的包,等那人扯上Benua的头发的时候,我拎着手里的米粉冲了过去,我掏出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朝那大块头喷了几下,第一次用没有经验,自己拉着Benua跑路的时候也猛吸了一口,酸爽到眼泪鼻涕横流,完全看不清路,后来是闭着眼睛打着喷嚏被Benua拉着跑,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也有些缓了过来。
  手里的米粉早被我甩飞了,Benua请我又吃了顿,煮的细粉,吃饭的时候她问我怎么会随身带着防狼喷雾,我没好意思说,因为有一天晚上,我走到一条黑巷子中,看到巷口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抄着一条大棍子向我走来,几个黑影逆着光来势汹汹地就这么迎着我走过来,又去势汹汹地越过走过去,他们手里举着的是岛上随处可见的甘蔗,妈的月黑风高夜,这么吃甘蔗简直是要吓死人,榨汁不行吗。
  我一个哈哈打过去,说这防狼喷雾是我从美国代购过来的警务人员专用的,上面一个大辣椒,我以为只是普通的玩意,没想到这么来劲,效果可媲美生化武器,我送给了她。
  事实证明喷雾送给她才能充分发挥作用,因为那晚的冲突对于Benua来说,并不是无意被我撞上的小概率事件,而是隔三差五就会发生,很多这种店的按摩师都会偷拿一些顾客的钱,专挑游客下手,大部分挨了宰的游客不想惹是生非,在岛上也不会久留,就这么让她们有惊无险地一次次逃过去。
  我就这样认识了Benua,她白天在按摩店工作,晚上去西岸的一家叫FLUKE的酒吧跳舞,经她介绍,我在那家酒吧做了调酒师,后来干脆搬到了一起住,她住在按摩店附近一家鞋店的半地下室里,房租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大量的时间,我俩都混在一起,每晚七点多,我喜欢看着Benua连下眼线也画上,穿着露腰露腿的服装在门外的把杆旁大跳艳舞,事实上,在我心目中这个门外的舞女郎,已经是一位艺术家了。
  Benua曾带我参加过一个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的传统节日,穿着红色的纱笼,跳了一场我从未见过的舞蹈给我看,原来女人的身体要这样去弯,原来女人的身体要这样去旋转,和着音乐,她把自己化成一条流水,美的能将人击垮,一场舞蹈何以能带给人这样巨大的美感,我甚至不知这美属于舞蹈中的哪门哪派,可这一次的震惊就足够了,她已经是艺术家了,一个将自己身体极致利用与开发的艺术家,这样的艺术家吊在门外的杆上不好好穿衣服也没啥。
  偶尔也会有个别顾客十分挑剔,挑剔舞女郎们的花样少,我堂堂一万物之灵在你面前不着一物作蛇形,你竟然嫌我花样少,去你妈的吧,我教Benua她们用中文说,去你妈的吧。
  这世间被辜负的美太多了,看着门外的Benua,我想,也许美就是用来被辜负的,都要被留在那里,这样才算完成了它,梵高的耳朵,杨玉环的马嵬坡,美都在等着那一下,完美。
  我喜欢将开瓶器吊在腰上,我喜欢自己手上时时刻刻都有的柠檬的味道,我喜欢堆成山的玻璃杯子和凿不完的冰凌块子,喜欢姑娘们从内衣里掏出来的有温度又有弧度的买酒钱,喜欢那些趴倒在我的柜台的小胡子贴在上嘴唇的人。
  这些趴倒在柜台的人大多是因为不承认三件事,很明显但扛死都不承认的三件事。
  一是有些人的父亲有时候也会很懦弱,懦弱的很明显。父亲怎么能懦弱呢,怎么能愤愤不平呢,怎么能调整呢,如果父亲要调整的话,那么关于全世界的认识都要调整调整了。
  于是这些不肯重新认识自己父亲的人趴倒在我的柜台前。
  二是有些人真的很孤单,孤单的很明显。哪怕咧着嘴角对着我笑,笑得像John lone一样,整张脸也只是写着一个大大的lone,若有人对我露出这种笑,此人必为有父有母有兄有姊的荒人一个。
  于是这些有父有母有兄有姊的荒人趴倒在我的柜台前。
  三是有些人从来不知道拥有什么才会被爱。
  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很明显。
  其实,看着这么多不同颜色的眼睛,喝下不同颜色的液体去麻醉自己的神经,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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