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作者:藕香食肆【完结】(395)

2020-01-01  作者|标签:藕香食肆


  二人在小跑着的马背上说话,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出去了两三丈远,根本不虞旁边有人偷听。
  这是相对安全的环境,衣飞石却依然不肯透露他与皇帝的计划,只说:“我听陛下安排。”
  “陛下不好安排。”徐屈一句话就顶了回来。
  “你手握重兵,就算皇帝想让你交出兵权,他敢吗?”
  “京中那么多破事不断,秋天还有科举,他什么都不管,带着人就往西北跑——他好好一皇帝,没事儿跑西北来干什么?历朝历代,你见过边将打了胜仗,皇帝不在京庆功受献,反而爬起来就往边境跑的吗?”
  衣飞石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想说,其实皇帝已经叫我交权了。
  所谓改军制,就是让他交权的第一步。不止是他,改制之后,谢朝所有边帅的权力都会被朝廷收缴限制。
  但皇帝往西北跑,也确实是害怕衣家会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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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衣飞石和丁禅在灭陈之后频繁出入长公主府,谢茂也不会干出巡幸西北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来——谢茂巡幸西北,身边只有一个黎王,没带任何重臣,朝中诸事交付于内阁与枢机处,再请太后临朝代行朱批,这完全就是“朕回不来也于国无碍”的疯狂做法。
  衣飞石和谢茂彼此之间的信任度,是旁人所无法理解的。
  这种信任一开始就是谢茂单方面的付出,他愿意把西北的安危给衣飞石,他也愿意很坦率地告诉衣飞石,朕要改军制,你配合交权。
  衣飞石不理解皇帝的信任是怎么来的,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配合。
  现在徐屈问他想怎么办,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觉得,他不能自己想这个问题。皇帝已经有安排了,他必须更坦诚一些。
  如果他背着皇帝打小算盘,无论动机是什么,结果都一定不会是他想要的。
  ——皇帝信任他,皇帝可不蠢。
  “我想一想。”衣飞石很严肃地告诉徐屈,“此事老叔先按住不动,我想明白再说。”
  他决定今天晚上就问皇帝去。
  ※
  衣飞石回到行宫已经近寅时,按理说,谢茂早就应该休息了。
  问题是,谢茂气得睡不着。
  寝宫里的陈设已经全部换了一遍,能摔的都被谢茂摔没了,他心情不爽时看什么都碍眼,所幸不会随便发作下人,就是逮着什么摔什么。
  身为卫戍军将军的谢范已经被召来骂过一遍了,皇帝问他:“怎么守宫的?那么多人看着,还能让几个混账东西把王老大人给摔了?”
  谢范快冤枉死了,那王老大人被几个西河籍的贡士推倒摔死时,他不跟皇帝一样远在千里之外啊,怎么就怪到他的头上来了?就因为卫戍军也有份执掌宫禁?
  谢范被骂得狗血淋头晦气十足地走了,谢茂兀自不解恨,又写信回去骂羽林卫将军张姿和听事司司指挥使龙幼株。
  他给太后的书信,太后肯定会先给内阁看,待内阁做好准备之后,才会颁旨。显而易见国子监的西河籍监生会炸锅,都御门跪书了,听事司居然没引起重视?
  谢茂对羽林卫期望值不高,申斥张姿之后,罚了两年俸禄就懒得问了。
  听事司是他砸了无数特权、金钱、精力才硬撑起来的衙门,事前就有线报,居然还出了这等岔子,谢茂心头鬼火蹿升,写给龙幼株的私信里措辞十分严厉,将龙幼株官位削了二品,准她戴罪立功,暂领司指挥使职位,也不顾龙幼株妇人之身,另外罚了二十板子。
  ——都穿上官袍立于朝廷行丈夫之事了,丈夫挨得板子,妇人也逃不了!
  衣飞石进门时,谢茂正坐在榻上生闷气。
  满屋子下人没一个敢上前,全都屏息凝神老老实实地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下人能躲,衣飞石躲不了,他总不能知道皇帝发脾气,就掉头去衙门睡觉吧?
  “陛下,臣回来……”
  谢茂闻声抬头,发现衣飞石本来是满脸带笑要问候,见他抬头却突然僵住身子,慢慢跪了下去,临时改口成了请罪,“晚了。”
  回来了与回来晚了,这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朕知道你去接徐独眼了。”谢茂搓了搓脸,“你起来吧,朕不是和你生气。”
  衣飞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谢茂说和他无关,他就起身近前,问道:“臣可否为陛下分忧?”
  谢茂把手边的几封密信都丢给了衣飞石,叫他自己看。
  衣飞石手里拿的恰好是容庆写来的这一封,详细描述了西河籍监生御门跪地绝食,国子监祭酒王梦珍如何劝说,又如何被群情激奋的西河籍贡生推搡摔死的全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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