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同人)【伏八】love poem 恋爱长诗 作者:白云诗【完结】(28)

2019-12-25  作者|标签:白云诗


  ——回忆录语出纪录片《王牌飞行员》巴德篇。有删改。
  第二十四章 番外(三) 蛇之雨
  雨还在下。 周防醒来的时候,宗像不在身边,他抬起眼,宗像斜靠在窗台上。 他在看雨,而他在看他。 清秋冷雨如画。 “穿那么少不冷吗。” “大概吧。” 宗像含糊其辞地回答,没有转头。他保持着那个煽情的姿态,专注地看雨。大概他本人并不知道这样只穿一件衬衣的样子是有多煽情。 浅灰色的衬衣,是雨季里世界的灰,把他和背后的雨幕融成一片。衬衣松松散散地扣了两个扣子,大片后颈从领口裸露着,从凄迷的雨的灰里蜿蜒而出,泛出腻人的光,白得发亮。 像条矜持的白蛇。 正是和式绘画形体中所最崇尚的那种,纤细又强韧的优美,又有西洋美术所喜爱的那般骨肉匀停。这两者混合在一起,以一个难言的安逸姿态引颈静立。 昨夜的吻痕在那雪白上留下鳞似的、细碎的红。 必有剧毒,然而清俊入骨。 离别五年,他们又在东京重逢。东京的雨不如巴黎洒脱随性说下就下。东京的雨是怯弱的、矫情的,犹犹豫豫许多天,闷了许久的絮絮的阴,像眼泪终于含不住,淅淅沥沥淌下来。 宗像仰望落雨的天空。其实这样的天空未尝不可说是干净清明,像是无所掩饰而痛哭的脸。 手里的烟烧了一半,他也不去管,任由烟灰断在窗台上。 那时他正勉力学着忘记周防。连烟也换了口味。淡绿色的寿百年,薄荷气味,清淡而干净,细细长长很适合他手指的形状。 仅仅是安慰而已,所以抽不抽都一样。为了弥补那行将失去的辛辣刺激。 人就在眼前,他们昨夜还在抵死缠绵,此刻他却要继续学会遗忘。 这样的自我是多可悲又多讽刺,简直像个黑色幽默。 “阁下明天还有个出版联动会吧。” “……我说,你不用敬语不行吗?” “你该走了。” “外面雨很大。” 这意思是怪他下了逐客令,又或者只是给他们两人找一个再多厮磨一刻的理由。 他听见周防漫不经心地吐气,大概在抽烟,也许是叹息。 ——什么时候起,周防也变得这样不干不脆,每次见面都会有理由再多留一夜,任性倒还是一样的任性。 自己也一样拿不起又放不下,宗像知道周防在看他,他本能地想要避开那视线,但是自尊心又迫使他迎着视线回望过去。 裸裎相对,可算不上肝胆相照。 也谈不上心心相印。 五年时光让人改变良多,过去是相对无言也知己知彼,此刻却是两两相望,然而各怀心事。 这样苟延残喘的爱情,躲在阴影中,到底为什么,是图一点不甘心,或者只是放不下。 是舍不得。 静室里,只有窗外哀切的雨声,和胸腔里起伏相和的心跳。 要问宗像有没有后悔过封笔不写——从来没有,他不喜欢吃后悔药。要问他现在还爱不爱周防——确实爱着,他自己的心意自己很清楚。但要问他们两人现在算什么,宗像无法回答自己。 说是偷情也未免可笑,他们并没有背叛谁。说是恋爱又毫无资格,他们见不得光。 宗像厌恶这样不上不下的存在。但是现在的他正处于完全的不上不下之中。 回到东京,他还是走了出版这条路。他对写作还有感情,就像对周防也还有感情。换个方式继续自我欺骗。人有时非常天真,总觉得能够自己骗自己一辈子。 周防也回来了,已经是画坛数一数二的红人。他也开了一间出版社,跟自己走了同样的路。 想躲也躲不过。 爱情总是使人莽撞又懦弱。 他想起过去周防的处女作,画里是红色的雨。 “稿子被雨淋了,将就着就改成了这样,但是意外地适合你。” 周防说。 那时的周防画过许多雨。 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回想周防的画,自他离开巴黎后,就没有再画过雨。 他问他为什么。 “我很少画水之类的东西,不过看到你,觉得很适合。” “在下适合水吗?” “嗯,像条滑溜溜的蛇。” 是有毒的蛇。被咬一口就疼痛终生。 周防在法国的乡间看到银色的小蛇,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捉,蛇既没有回头咬他也没有惊慌躲闪,这条漂亮的草蛇淡然自若地从他指缝里滑走了,并且回头看看他,然后游向草丛深处。 多像宗像。 这蛇毒大概一辈子无法解除。 周防掀开毯子,走到窗台前面。宗像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抬手推开了周防。 并没有什么用,周防揪住他的头,依然吻过来。 再拒绝也显得矫情。 刚开始是清澈的浅吻,吻了一次不够,变成细碎的啄,越来越用力,变成粗暴的撕咬。 好像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宗像在周防小腹上用力踹了过去。周防被他踢得闷哼了一声,但是不松口。 他把周防用力甩开。嘴唇被撕出一道血。 “你该走了。” 做得真无情,可是这样无情的人却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让所有无情和退缩都变得能够原谅。 甚至心酸。 周防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穿上衣服,离开了这个屋子。 “现在你不愿意见我,以后会找我找到哭喔。” 宗像莫名其妙地想起出云说的这句话,他常在电话里对淡岛这么下三滥地搞骚扰。现在那两个人应该也分了手。并没有听说淡岛怎么哭着去找他。 当然周防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自己也更不可能去找周防。只有被爱情愚弄的人有资格为了爱情哭泣,然而他们已经被永久地剥夺了爱的权利。 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 周防没有带伞,他在楼下抬头看着宗像的窗台,宗像也看见了他,但是又有什么意义。 整个天空都在哭泣,而窗户里的脸永无泪水。 宗像拉上了窗帘。 也许周防会在外面站一夜。也许已经走了。 他在空荡的房间里抽完了一整包烟,抽得毫无滋味,毕竟是女烟,淡薄得像他现在的人生,干瘪无味。他用这样的无味的烟代替周防习惯的blue sparks,就像用现在干瘪的人生代替爱过的日子。 雷声轰鸣,东京的雨季总是漫长,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像有说不完的怨气要哭上整年整月。 宗像的烟也抽光了,抽屉里原本还放着一整条,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去买一条。 现在抽烟不论包,已经是论条了。 他打开门,走下楼。周防正在门外看着他,淋得像条水狗。 红发的男人笑着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烟,一整条,也已经淋得一塌糊涂。 宗像一瞬间有种泄气的无奈,简直又气又笑,其实也是意料之中,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了水,怎么会爱上这么无聊的男人? 无聊的男人一点也不介意对方青红交杂的表情,他把宗像推回楼里,拥在怀里。 湿淋淋的水从周防的头发上滴下来,流进宗像的领口里。那年他们也曾这样,被雨淋得透湿。 “先回去。” 宗像很想在这里就地把周防打一顿,可是那样会惊动更多人。 周防不等他说第二遍,揪着他的领子大步回家。 是的,回家。 他们两人都在的地方才可以称之为家。 宗像在关门之后把周防推倒在地上,并且忍无可忍地骑了上去。 周防显然有些被他惊到,表情很震动。 “怎么露出那种表情,阁下不是想做吗?” “……是啊,想得很。” “哦呀,彼此彼此。” 宗像把额头抵在周防的碎发上,“就现在。” 没人可以抵抗这样的诱惑。 大概是自作孽不可活,周防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来得粗野,偏偏那粗野又总在宗像能够忍耐的极限之内。如果换了其他人,晕过去大概也就没那么辛苦。 是如此暴烈的温柔,让心脏也感到被碾压破碎的接近感。 意识始终清醒,快感和疼痛都清明之甚。他想周防如果再狠一些,就这样把他送到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毫无疑问他已经做得脑缺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奢望。 他在零碎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里,回想当初见到周防的情形。曾有晴空,曾有大雨,看过日落,看过星夜。 披星戴月爱过,朝朝暮暮厮守过。从来没有指望这日子能天长地久。 在远距离的欣赏,到近距离的迷惘,五年前的爱恨如今都变成对这个世界的妥协。 或是原谅。 现在又对着不可能的爱情一遍又一遍说“别放”,所以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情。 这样的周防实在太强人所难。 这样的自我也很自私。 周防在沉默的静寂中出声问他,“一定要我画下去?宗像?” 多可笑的选择题,让他在天纵英才和卑微爱欲中做一个撕心裂肺的抉择。 宗像听着窗外絮絮绵绵的夜雨,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随这雨声漫进秋意,漫进血肉里,一枕清寒入骨。 并不需要选,因为别无选择。 周防等他很久。 他在黑暗中最终叹了口气,把宗像拉进怀里。 “就这一次,别动。” 停止了粗野到可怖的欢爱,这个房间的冷是两个人的体温都不足以抗拒。周防把嘴唇放在宗像的额头上。 宗像已经没有力气去抵抗他。 那嘴唇也真的很温暖。 周防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了。 雨也在他醒来之前停息了。 就像这雨季从未来临,他睁开眼,又被阳光刺痛得紧闭双眼。曾被爱欲的暴雨肆虐的这个房间,还残存着暧昧的气味。 而人只剩下一半。 恍如一梦。 他在后来的每个雨天想起周防所说的话。这话在许多年里,像透进贝里的砂,嵌在他心里毫无防备的柔软缝隙。 从最初牵牵扯扯的刺痛,到后来慢慢习惯的隐痛,最后变成好像不会再痛。 是的,仅仅只是好像。 就好像珍珠光润的美丽里从来没有砂。 “等下一场雨,我们还能在一起。” 在那个秋雨凄迷的深夜,是两人相拥至疲倦的深夜,亦暖亦寒的深夜。 寒在绝念,而暖在奢望。 蛇会在雨天来迎接挚爱。 他这一生所画的雨,不外如是。 周防在去京都的路上,吃力地伸手,抚摸春雨。 隔着敦厚的玻璃,然而能切近地感受那细雨的温柔。充满希望,像冬去春来死而复苏的万物。 宗像从旁按住他的手。 像苦旱数年的荒原,多珍惜现在此刻绵密无尽的春雨。他们走了那么多艰难的路,终于能握着彼此的手,看袅娜的雨丝垂爱寂寞的尘世。 “还想为你再画些雨。” 周防说。 “你有很多时间。” 宗像淡淡地答他。 是的,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再也不必惧怕这握住的双手会松开。如今的每一场雨,他们都能携手相看。 千万道雨丝从他们十指交叠的指尖被描摹出来,就像这世界喜极而泣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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