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一训
楚留香道：“大师久避红尘，不知可记得昔年有位方外挚友秋灵素么？”
素心大师道：“记得即是不记得，不记得即是记得，施主何必问贫尼何必说。”
楚留香微笑道：“说了即是不说，不说即是说了，大师若是执意不说，岂非着相了。”
他能与无花谈禅，这机锋自然是会打的。
素心大师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道：“施主倒也懂得禅机。”
楚留香道：“略知一二。”
素心大师叹道：“施主既是解人，贫尼又何苦不解，施主既然来到此地，想必已听孙学圃说起，秋灵素请人作画，乃是为了赠别。”
楚留香道：“以后呢”
素心大师道：“灵素早有慧根，割断情丝后，更一心别绝红尘，二十年前，便已在贫尼剃度下出家了。”
楚留香失声道：“出家了？”
银时也瞪圆了眼睛，摸着下巴道：“哦哦，我果然料事如神啊！难道说……我的运气终于来了？好，一会去玩两手吧！”
楚留香无视银时，问道：“那现在……”
素心大师微笑道：“以她那样的慧根灵悟，自然不会久在红尘受苦。”
楚留香骇然道：“她……她难道已死了么”
素心大师合十道：“潇洒来去，无牵无挂……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结果倒当真是大出楚留香意料之外，他委实想不到她竟已死了。
他整个人都怔在那里，竟似已动弹不得。
素心大师含笑道：“施主自何处来，何不自去处去？”
茫然失措下，楚留香正摇摇晃晃准备离开。这时，银时笑嘻嘻的走了上去。
“呀，不过，大师真的是很厉害啊！竟然一眼就看出我们是被那个画师指引来这里的！”
楚留香愣了一下才恍然这事确实奇怪，不禁看向素心大师。
素心大师淡淡的回答道：“阿弥陀佛，灵素出家前唯一去见的唯有此人，因此贫尼才能如此断定两位必定是通过孙学圃来到此地的。”
“原来是这样啊！”银时笑着再一次道，“话说，我看很多尼姑都在诵经吗？怎么大师你没去啊？”
素心大师道：“方才，贫尼已经对佛参诵，正欲归去见到这棵梧桐忍不住伫立感叹罢了。”
“哦，大师不愧是大师，真厉害啊！”
“施主过誉了，贫尼也只是有感而发，没什么值得厉害的……”
“不对不对！我指的不是这个啦！”银时缓缓的将视线移向了素心大师的脚上，白色的袜子非常干净整洁，“明明一路走来，居然还能保持着这～么干净的袜子，别人不知道还真以为大师你是飞来的呢！”
刹那间，素心大师原本和蔼淡雅的表情变了，眼睛深处居然露出了一丝凶光。
楚留香顿时大惊问道：“你是何人？”
“一个楚留香已经够棘手了，没想到现今居然还多出一人……”说着，素心大师突然放出暗器。
银时和楚留香见状连忙躲开。而此时的素心大师身体居然散发出奇怪的烟雾。
“这个是……”楚留香记得，这正是那一夜追踪黑衣人时对方所用的招式。
果然，待烟雾散开后，素心大师已经消失不见了。
梵唱仍不绝，楚留香冲进去，堂内诵经晚课的女尼，都被惊起。
楚留香目光自她们脸上一一扫过，找不着方才那乌衣白袜的女尼，大声道：“素心大师在哪里？”
一个老年女尼惶然道：“小庵中并没有人号做素心。”
楚留香道：“素心大师明明是乌衣庵的主持。”
那老尼道：“小庵乃是桃花庵，乌衣庵从此绕城西去，还有数里。”
银时从背后慢慢的走了过去，掏着耳朵道：“啊啊，看来我们都被那个马车夫摆了一道啊！”
楚留香向西急奔，叹道：“我怎地如此糊涂，城里的大车，怎会在贫民窟外等着接客？贫民窟里哪会有坐得起车的人？他明明是在那里等着我，等着我上当的，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以为秋灵素已死，将我诱人歧途。”
银时道：“所以我就说奇怪嘛！世上哪有这么巧！”
“现在别说这个了！要赶快到真正的乌衣庵找到真正的素心大师！”楚留香说着，施展起轻功。
看着楚留香越飞越远，银时呆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楚留香回来了。
楚留香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停在这里？你不去吗？”
银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又不懂飞……”
楚留香：“……”
于是，叹了口气，楚留香只能带着银时再一次施展轻功。
很快，他们就瞧见一座寺院建在山脚下。
这时已是黄昏，这里是郊外。
荒凉的寺院，闪着一盏鬼火般的孤灯，风吹得庭院中的落叶沙沙响，仿佛有幽灵在上面踽踽独行。
银时停下了脚步。
楚留香看着他道：“现在不需要轻功。”
简单解释就是现在不用轻功，你干嘛又停下来不走啊？
银时眼珠子游离了一圈。
荒庵里褪色的神幔，金漆剥落的佛像，落叶、荒草、积尘还有蜘蛛网……
银时保持着便秘的表情咽了一下口水，颤音说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楚留香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害怕？”
银时一听，抖了一下后立即反驳道：“什么？害怕？谁害怕啊？怕什么啊？为什么要害怕啊？我一点都不怕！！”
刚说完，一阵风吹来，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银时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冲到角落缩成一团大喊道：“呜啊啊，出现啦！！”
楚留香看着这样的银时，又叹了口气。
看来她是派不上用场了。楚留香正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惊。
我在期待着她能做出些什么？楚留香摸着鼻子苦笑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改观了吗？
“好吧，那我自己进去了。”
楚留香说着，走了进去。
而银时此时仍然蹲在角落不停颤抖着。
忽然，又一阵晚风吹来，就仿佛有鬼魅在他脖子后吹气。
银时受不了了，也冲了进去喊道：“阿香，别抛下我啊！！”
孤灯旁坐着个乌衣尼，呆呆的出神，她身上僧衣千疮百孔，面色蜡黄，神情痴呆，竟似已被鬼迷。
他干咳一声，道：“这里可是乌衣庵么”
那女尼茫然瞧了一眼，道：“乌衣庵，自然是乌衣庵，谁敢说这里不是乌衣庵。”
楚留香看不出她有作假，又问道：“不知素心大师可在”
那女尼想了想，突然格格笑了起来，道：“在，自然在，谁敢说她不在。”
这诡秘的荒庵，奇秘的痴尼，诡异的笑声，竟使得楚留香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不知师傅能否带领在下前去参见素心大师”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来，道：“随我来。”
银时紧张兮兮的拽着楚留香的后背的衣服不停嘟囔着：“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楚留香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么害怕在外面等不是很好吗？”
“别开玩笑了，一个人呆着更可怕啊！！”银时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
真麻烦……楚留香心想着。
后院里没有燃灯，沉沉的暮色，萧瑟的梧桐下，有间小小的禅堂，狂风吹着残破的窗户，发出一阵阵令人悚栗的声响。
那女尼忽然回头一笑，道：“你等着。”
银时看着门上密集的蛛网，嘴角不停ch-ou搐着，他戳了戳楚留香道：“喂，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楚留香没有回话。银时更害怕了：“喂，别默不作声啊，很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