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大个地方，一眼可望，没有赵大宝。
魏真一阵头晕眼花，扶着墙大口喘着气，那几个小时前还觉得暖暖的心瞬间冰冷得他手脚发抖，赵大宝要天上的月亮，他都可以想竟办法为赵大宝摘下，但他绝不允许赵大宝又不声不响的走了。
“赵大宝你个小王八蛋，这次被老子逮到，老子把你绑起来，看你还怎么跑。”
抓在手中的手机嚎出了一连串的高亢音乐，魏真接起来，吴建担忧的声音传来，“魏真看到赵大宝了吗？”
魏真切齿道，“小混蛋跑了。”
吴建心想，坏了，魏真一定是找人找的产生了幻觉，没准儿赵大宝昨晚压根就没回来过。不行，过几天人还这样，他得带着魏真去看心理医生了。
“魏真你别急，我去找你。”
魏真道，“我要去找赵大宝。”
“我陪你找，你等着我，我马上来。”
吴建开车冲过来，魏真已满脸肃杀抽着烟等在巷子口了。吴建车一停，魏真手里的烟掇在地上，打开车门，坐到后面说了三个字。
“去天桥。”
吴建将车缓缓开出去，从后视镜担忧的看了魏真一眼，他觉得他哥们儿有要疯的节奏。
“魏真哪个天桥？”
魏真道，“都去。”
要说步行街是讨饭流浪汉的谋生之地，那天桥下就属于无家可归流浪汉的栖身之处了。之前魏真想着小孩儿那么爱干净，肯定不会和这些流浪汉混迹在一起。但昨晚见了赵大宝后，魏真颠覆了这一想法，那一身破烂衣服和散发出来的臭味，小混蛋不是窝在这里才奇怪。
市里的天桥底还算能过得了眼，地下铺着些纸箱片子，漆黑的褥子，有几个泡沫箱子分布在几个角落，还有一袋一袋装好的破烂靠在天桥根儿下。
正值上午，大部分的流浪汉去谋生计了，只有几个光着膀子，穿着裤衩的男人，躺在那里哼哼着。魏真拿着赵大宝的照片和其中一个流浪汉打听赵大宝，吴建突然被一个流浪汉抓住了脚，那人仰着头，嘿嘿地和吴建傻笑，“媳妇亲一个。”
吴建皱着眉一脚蹬开了，他想赵大宝真睡在这儿，估计晚上吓也被吓死了。
市区两个天桥没打听到赵大宝，俩人又来了郊区的天桥。一下车，吴建就捂住了鼻子，这地方真的能睡人？
这他妈就是个垃圾场！
吴建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魏真人已经鹤立在了那片垃圾中，别说这里还真睡了几个人，魏真正要询问，接到了余大妈的电话，说赵大宝回来了。
余大妈并不知赵大宝昨晚人就在家了，直以为赵大宝是刚回来。她挂了电话，看着蹲在院子里数矿泉水瓶子的赵大宝，俯下身高兴又心疼的爱抚着赵大宝的头。
“大宝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赵大宝把饮料瓶子扔进袋子里说，“不苦。”
其他住户早知道赵大宝走了的辉煌事迹，现在看赵大宝背了两袋子垃圾回来，倒在院子里整理，也纷纷围着赵大宝问长问短。
“大宝这段时间你都吃啥喝啥啊？”
“是啊大宝，你在外面是怎么生活的啊，和我们说说呗。”
赵大宝抬眼看看这几个妇女道，“讨饭吃，每天都吃的很饱，怎么样？”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好了好了。”余大妈轰着这几个人走，“忙你们的去，大宝人回来就好。”
余大妈话落，魏真和吴建从大门进来了，一看赵大宝捡了一堆破烂回来，脸上又弄的脏兮兮，原本消了气的魏真，一股无名火控制不住的直往脑门儿窜。
围着赵大宝的几个中年妇女本打算和魏真议论一翻赵大宝，一看魏真那吃人样，闭了嘴齐刷刷往后撤了撤。
赵大宝在魏真进来那一刻，就不安的站了起来，小孩儿不知道魏真会这个点儿回来，想着等魏真下班到家，他早把垃圾规好类，卖出去了。
“老魏……老魏你回来啦……我……”
赵大宝慌慌张张的“我”，完，他脚下刚规好的饮料瓶子，被魏真一脚踢了个满院，“谁让你捡这些回来的啊？我好好对你不行是吧？你信不信我……”
“不要！“赵大宝瞪大眼吼着打断，扑通跪在地，抱住魏真那条瘸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哇一声哭了，“老魏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孤儿院……我不吵你，我不说话……我不挤你……我睡在地上……我不去上学……我不花钱，我捡破烂买好烟给你抽……我给你做……饭，洗衣服……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魏真低着头，看着赵大宝的眼睛，眼泪一颗颗落下，打在了赵大宝挂满泪痕的脸上。
曾经以为他的心已足够坚硬，因为人生再不如意也不过如他了，他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可以直挺挺的好好活着，那么还有什么能戳到他的痛处呢？
原来真的有！
魏真弯腰就地抱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大宝，腿一颠一颠向家里走去。
一旁看热闹的人，注视着离去的一大一小抹着眼角的泪花，就连吴建都跟着吸了吸鼻子。
第21章
院子里的吴建没跟着魏真进门，他从那薄薄的一层玻璃看到，魏真踏入里屋，身上还挂着赵大宝就刷地拉上了窗帘。
明显不想让人打扰，他这么有眼色，才不会去当电灯泡，他又不是秃顶。
魏真也顾不上他，魏真甚至顾不得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窗帘一拉，即刻转身坐到床边，牢牢抱住哭得一塌糊涂的赵大宝。
“大宝老魏错了，老魏不该把你送去福利院，不，是不该把你送去任何地方。”
“以后老魏把你当亲儿子疼，你想吃什么老魏都给你买，想去哪儿玩老魏都带着你去，等一会儿我们就去吃全家桶，去游乐场。”
赵大宝搂着魏真的脖子久久未语，赵大宝不但没说话，原本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也渐渐平复。魏真缓缓转头，赵大宝半闭着哭肿的眼，耷拉着脑袋，疲惫地扒在他肩头，“老魏我只想搂着你睡一觉……”
是的，他只想搂着老魏睡一觉，他太困了，太累了，每天孤零零窝在那y-in暗发臭的角落，周围全是神经病和流浪汉，他根本不敢睡太死。那几天他想得最多的就是，他扒在老魏温暖的怀里，安心踏实的进入梦想。有好几次他差点儿不顾一切跑回来，和老魏说，老魏你愿意送去我哪儿，我就去哪儿，让我搂着你睡一觉。
赵大宝睡着了，八爪鱼一样缠在魏真身上。蓝色的窗帘透出外面渐渐黑了的天，侧躺的魏真静静地摸着赵大宝的头。
天彻底黑下来，魏真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他低头看，赵大宝还闭着眼睛，但那眼皮下转动的眼珠暴露了小孩儿装睡的小y-in谋。
魏真像以往一样捏了捏赵大宝的脸蛋儿，“大宝天都黑了，还不起来？恩？”
赵大宝不动弹，小孩儿早醒了，可不好意思起来。当时情绪失控没觉着，加上害怕魏真送他去福利院，他根本无暇想别的，现在知道了魏真的心意。小孩儿突然就觉得羞耻了，他都男子汉了，竟然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太丢人了，老魏一定觉得他弱死了。
“老魏……老魏……我再也不哭了……”
赵大宝头杵在魏真怀里哼哼说着，魏真看着赵大宝红了的脸，知道小孩儿不好意思了。故作叹气道，“哎，老魏今天也哭了一鼻子，院子里所有人都看见了，老魏以后没脸出门了。”
赵大宝一听皱起了眉，“老魏管她们干嘛啊，她们都是八婆。”
魏真扶着赵大宝坐起，额头顶在赵大宝低着的头间道，“所以啊，你回来了，老魏很高兴，大宝自己也很开心，别的管他呢，是不是？”
赵大宝垂着眼点点头道，“老魏我有多想你……你都不知道……”
魏真顶着赵大宝的头含笑晃了晃，这个小混蛋，恐怕还不知道眼前的老混蛋找他找得都快疯魔了。
“当然知道啊，因为老魏也想大宝，老魏每天挂着大宝的照片，站在步行街，你都不知道老魏有多傻，还被当成是坏人，带到了城管大队。”
“啊？”赵大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两手抓住魏真的耳朵，把魏真的头薅开些距离道，“老魏你说的是真的吗？”
魏真呲牙道，“大宝疼！”
“哦哦！”赵大宝赶忙将薅耳朵改成揉耳朵，眼睛一眨一眨地问道，“老魏你真的有找我吗？你是怎么找我的啊？我好想知道。”
魏真故弄玄虚的笑了笑，“想知道？”
赵大宝点头如捣蒜，“老魏你快告诉我。”
魏真抱起赵大宝在床上转了一圈儿，“吃完全家桶告诉你……”
赵大宝搂着魏真脖子笑起来，“老魏你脖子上全是鼻涕……”
下午还痛哭流涕的俩人，这一刻突然就开心的不行……
魏真又抱住赵大宝晃了几圈，把人放下来，下了地。赵大宝拿着毛巾往起蹭魏真脖子上的鼻涕。魏真边穿鞋边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你完了赵大宝，你爸爸我中毒了，脖子疼得要命，你的鼻涕里是不是有无色无味挂着小刺刀的鹤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