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指引 作者:意中人/卡比丘【完结】(11)

2019-07-06  作者|标签:意中人 卡比丘

  几秒的静默后,段太太手里拿着的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紧接着,段先生便把门关上了。

第17章

  季别站在主楼到旁厅的走廊里,他从脚踝到手腕都软着,虽然不用扶着什么站,但只要动一下,他就差不多得摔在地上了。他无法思考,脑袋很涨,怔怔地看着通往旁厅的那扇门,明明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仍像赤身裸体。

  段逐在旁厅的灵堂里,面对着他太爷爷的牌位跪着。

  他爷爷手里执着拐杖,重复问段逐同一个问题。段逐每答一次,他爷爷就挥杖重重他背上打一次。

  段逐说:“我只会和季别结婚。”

  季别数了两三次就乱了,数不清楚段逐说了几次要和他结婚,只知道是很多遍。

  段逐前几天才说,不愿那么好的珠子一直锢在钢盒子里,堪称一语成谶,季别想着,早知道捂住段逐的嘴巴,半个字都不给他说。

  段逐的爷爷越打手劲越重,季别站那么远,都能听见拐杖挥在半空中划出的风声,结结实实敲在段逐背上的响声。段逐的闷哼憋在胸腔里,好像怕谁听见了似的。

  段逐的n_ain_ai以前是个很冰冷的老太太,现在却有些伛偻地站在旁厅门口,拿着手绢擦眼泪,声音都哑了,自言自语说:“两个男的到哪里去结婚。”

  季别从没见过段家人有这么外露的情绪,这么的不体面。他这才想起来,段逐的爷爷是个军人。季别一个外人,没见过他那些的军功章,只看见过跟着他的几个勤务兵。

  就算是上了年纪,段逐爷爷的气力也必定比寻常老人大。

  段逐在季别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勇猛,永远不会疼也不会倒下,但这次季别很想劝一下段逐,劝段逐少倔一点点,对段老先生稍微松松口,因为他觉得段逐肯定很痛。

  季别没挨打,都快要痛死了。

  没人理会季别,连段原也没来找他麻烦,段原和段太太一块儿上楼了。

  季别像一个透明人,只要不走进灵堂里,没有任何人会和他说任何话。和他前十九年在段家的生活,几乎一模一样。

  段先生经过季别的身边,也没注意到季别,他先到段老太太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劝慰了她几句,接着就走进了灵堂,和他的父亲说了一会儿话。里头的打骂停了,段老先生咬着牙地让段逐跪着,不准起来,然后拄着拐杖走出来,拉着段老太太往楼梯走过去。

  段先生还留在灵堂里,低声和段逐说话,两人交谈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到季别耳朵里,季别想听,又不敢仔细听,后退了一步,背靠住墙站着。

  没多久,段先生走了出来。他像是终于注意到了季别也在现场,迈步走到离季别两米远的地方,客气地对季别说:“跟我来一下。”

  段先生把季别带到了二楼的书房里。

  书房很大,他坐在一张铁棱木大桌后,季别坐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努力让自己放松,可无论怎么调试,坐姿好像都很是局促。

  “你们的事,段逐早就和我说过,”段先生开口说,“以前我没太当真,今天才知道他的态度这么强硬。”

  季别抬头看着他,段先生是今天段家最体面的人,从神情到语气全是漫不经心,像在嘱咐管家,今晚家里有客人,再摆一双碗筷。

  “既然段逐这么喜欢你,我也不会反对,不过像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不会再有,”他继续说,“段逐爷爷n_ain_ai年纪大了,吃不消年轻人的新潮思想。你再怎么想跟段逐睡觉,都去房间里,把门锁了好再睡。”

  季别低着头,放弃了调整坐姿,肩膀微微塌着,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他看着自己的无名指,无名指指尖就动了动。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段先生顿了顿,问季别。

  季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没有说话。完全不回答太过无礼,季别就想点一点头,可是无论怎么用力,他的头好像都没办法点下来。

  他猜想可能是因为他真的也没有那么想和段逐睡觉。

  看季别没反应,段先生也不生气,他拿起桌上摆着的一支笔,看了看,才又对季别说:“说实话,我是不看好你的。现在段逐愿意和你结婚,那就结,我们家不需要他用靠婚姻去获取什么。不过小季,你要知道,结婚,只是结婚而已。”

  “我听说你有一张D大的录取通知,全奖,为什么不去?”段先生问季别。

  季别抬头看了段先生一眼,段先生也看着他,季别动了动嘴唇,又重新低下了头。

  他脑子里的,所有人对他说过的关于择校的话,都像涨潮一样涌了出来。

  “季别,恭喜你。”

  “季别,太好了!恭喜!”

  “你好厉害!”

  “D大全奖啊?!太厉害了!”

  “怎么会申请这么远的学校。”

  “你怎么挑了这个?D大呢?”

  “D大你都不去就为了留在波士顿?”

  “季别,你在想什么啊?”

  “乖。”

  季别觉得有人拿了很尖的刀,正在划他胸口,每个字都是鲜红的,是从他的伤口里淌出来的血。

  季别很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不敢张嘴,只怕一张嘴,自己就要吐出来。他想走了。

  “就为了绑在段逐身边?”段先生扯了扯嘴角,好像在笑季别,笑他幼稚小孩的天真想法,像在说为什么这么愚蠢,只为了把段家大少爷绑住,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小季,我对你不了解,不过只看你这些不成熟的选择,我不认为你和段逐能走多久,”段先生说,“口头承诺和新鲜感,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当然,不过既然段逐认定你了,那么你们就好好在一起,他愿意为你做到哪一步,你们就能到哪一步,”段先生气定神闲地用笔帽敲敲桌子,准备结束对话,“我不祝你和段逐坚持到你拿到身份结婚那天了,希望你们在一起的过程中,你不要给段逐和段家带来太多麻烦。”

  “还有什么问题吗?”段先生问季别。

  季别重新抬头,他看着段先生,表情有点呆,但没有偏开视线。

  他想了一会儿,在段先生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抬起手来,摘下了脖子里戴着的项链。

  项链的链子很细,吊着一个灰黑色的小方盒子,季别拿着项链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把项链放在桌子上,推向段先生,对段先生说:“可以劳烦您把这个还给段逐吗?”

  段先生皱了皱眉,季别没有在意,继续说:“谢谢。”

  除了“谢谢”两个字,季别也不知道能再对段先生说什么别的话。

  他爸的命没了,段先生给了钱。

  他妈不要他,段先生施舍他一个敞亮的家。

  段先生对季别的恩情是笔让季别抬不起头来的帐,让季别永远没法中气十足地讲话。季别其实也很倔,他也有脾气,时常很骄傲张扬,爱憎分明,季别是再活生生不过的一个人。

  只要不回段家,季别从不会感觉这么压抑、卑微,有那么多人都喜欢他,那么多人关心他,季别是有更好的选择的,是他没选而已。

  季别对段逐的感情被一个有片短板的木桶装起来了,再怎么涨都会顺着短板漏出去。不过以前不论多少,总归都是有的。

  直到现在季别往里张望,才发现木桶终于漏得只剩下了一个底。

  陪段逐走太吃力了,他再也不想被人按着头,为他没有犯过的罪行跪着道歉。

  季别恍恍惚惚地走,没有人拦住他。他打开了段家的大门,经过了Cao坪,走过喷泉,走出铁门,摸了摸口袋里的证件和手机,继续往外走了出去。

  留在书房里的段先生皱着眉,听司机说季别打了车,真的走了,才拿起季别放在他面前的那条项链,研究那个小方盒。方盒其中一面的每条边都有空隙,正方形的一个角微微向外凸起,段先生看了几秒,用拇指的指腹推了一下,方盒的一面便被推开了,一颗泛着柔美的光彩的珠子露了出来。

  段先生只看一眼,就知道了,这珠子的出处。

第18章

  季别走得随便。

  他打车回了一趟他和段逐住的房子,收拾了不到半小时,只带了最基础的东西就走了。

  没有隐藏行踪,也没干多余的事情,直接买了张时间最近的回国机票,凌晨三点上了飞机。

  季别没办托运,下飞机的时候直接往外走。他照理说是应该很累,但精神却很好,一分钟都没有浪费地坐上了回A省的火车。

  季别老爸的坟造在A市,他知道段先生给他爸在公共墓园里买了块墓地,修了个挺大挺好的坟,不过他从没去看过。

  没人记得这件事,季别自己也没机会提起来。小的时候他在段家毫无地位,想提找不到人。

  季别的行程得这么顺,是因为他在心里走过无数次了。

  几年前从S市到A市的火车班次,季别倒背如流,这一趟A市行,是他原本想送自己的十八岁礼物。但后来和段逐在一起了,干什么事都得跟段逐报备,如果与段逐说要给他爸上坟,就像在刻意博段逐同情,显得矫情。一来二去,季别十四年都没来看一次。

  在从S市到A市的火车上,季别看着车窗外略过的田野与河流,想着迟是迟点儿,总也来了,希望他爸别怪罪,要怪也晚了,凑合凑合得了。

  公共墓地在A市南面的郊区,季别时间充裕,先找了家不远的酒店登记入住了,然后去便利店买了白酒和小酒杯,花店买了一束新鲜的白花,再到墓园门口买了香蜡祭品,一齐提着走近墓园里,慢慢找他爸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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