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作者:蒟蒻/蒟蒻蒟蒻【完结】(3)

2019-07-05  作者|标签:蒟蒻 蒟蒻蒟蒻

  半坐在病床上的老人垂着花白的眉毛,并没有抬眼看他,也没发怒,只挥了挥手。

  陈叔立刻点头哈腰地告退,临走时不忘带上了房门。

  “爸爸。”闫桓向床边走近了两步,又停下,显出迟疑的神色。

  “什么时候……回国的?”老人的口舌有些不利索,吐字很含混。

  “就在前几天,大哥告诉我你病倒了,所以,”闫桓说到这,又向床边走了两步,“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问完这句话又觉得多余,父亲的半边嘴角耷拉着,整张脸都显得扭曲,连话都说不清楚,可见并不好。

  闫老的目光有些y-in鸷,默不作声打量了闫桓片刻才问:“你,怎么回来的?”

  “赵叔说家里的飞机出了问题,暂时不能出境,我就搭民航机回来了。”闫桓挠了挠头。

  闫老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评价道:“冒冒失失。”

  闫桓看出父亲心情不佳,不敢再说话,木桩似的杵在了那里。

  老人又拔高了声调,哆哆嗦嗦地道:“闫礼也是没用,叫你……回来干什么,派不上一点用处!”

  “大哥只是担心……”闫桓稍稍争辩了一句。

  “担心什么?”老人反问,“担心我死了,没法交代后事?”

  或许是太过激动,有涎液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滴落,闫桓慌忙抽出纸,去擦父亲的嘴角。老人微微偏过脸:“这里没事,你早点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闫老断然地说,“念好你的书,过几年……公司都给你管。”

  “可,我不会,”闫桓有些无措地看着父亲,“爸爸,其实……我没有学金融,我学的是建筑设计。”

  闫老猛然抬起头,眼神中的匪气骤然显现了出来,他伸出能动弹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闫桓的衣襟:“你说什么?”

  “我说,”闫桓看着父亲的眼睛,喉咙里一阵阵地发紧,“我不想管理什么公司,我学了建筑……”

  “混账!”

  伴着这声怒斥,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时抽到了闫桓脸上,他被打得有些懵了,呆在了当场。c-h-a在老人手背上的针头被甩飞了出来,血珠顺着手背滚落,老人却浑然不知。闫桓望着父亲手上的血迹,瑟缩了一下:“爸爸……”

  闫老一挥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颓然地向后仰倒:“闫桓,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说得委实太重,闫桓不敢再惹怒父亲,只好嗫嚅着说:“公司那边,我还以为爸爸是想交给大哥……”

  对于这句话,老人只是冷笑,摆手示意他出去。闫桓没有办法,只好蔫蔫地退出门,关上房门之前,他隐约听见父亲低声说了一句:“废物!”

  此刻闫氏集团的会议室里,开完会的董事们刚刚散去,闫礼有些疲惫地按压着眉心,像是在出神地思考着什么。有人快步走到他身后,低下头小声耳语了一句,他猛然惊醒,旋即站起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办公室里的窗帘拉下了一大半,光线有几分幽暗,一个黑衣的身影坐在他桌前,旁若无人地点了支烟,默默地吸着。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闫礼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问。

  “你要的东西,做好了。”来人从怀里抽出一支细长的玻璃瓶,递了过去。

  闫礼接过,对着光晃了晃,玻璃瓶里的液体呈暗红色,像是上好的葡萄酒,他谨慎地收下:“这个,确定有用吗?”

  “神经x_ing毒素,死不了人,”来人缓缓吐出烟圈,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只是这里会没用了而已。”

  “他会变成傻瓜?”

  “差不多吧,一个听话的弱智,总之可以任你摆布就是了。”对方笑得有些恶意,将烟头按进面前的烟灰缸里,“怎么,你要给小少爷用?他现在不就是任你摆布嘛。”

  闫礼不快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出去了。”

  来人耸了耸肩膀:“这么不给面子,”他站起身,立起衣领,无所谓似的说,“大少爷,恕我直言,你现在还不是会长呢。”

  闫家老宅,忠叔正站在中庭里手足无措,他有段日子没看到小少爷了,这次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还没说上两句话,那孩子就一头扎进了老爷的书房,半天也不见出来。

  这间屋子里书卷气很浓,跟黑道全然没有半点关系,倒像是个退休老艺术家的书房。闫桓趴在书桌前生了半天闷气,最后一把扯下了挂着的那支狼毫大楷,顺手就折成了两截,扔到地上。他知道那支笔是父亲的心爱之物,然而心里还是气不过,他自认为追求理想并没有错,老头子非要他管理公司根本是强人所难,最后竟还骂他废物,更是过分。他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把书柜里的书七零八落地扯到地上,那里塞满了成功学和逻辑学的畅销书,都是老头子买来装点门面的,闫桓甚至敢打包票,父亲肯定一本也没看过。

  接连扔出几本厚砖头之后,书柜里不期然落下一本白色封皮的册子,册子上写着“千山会”三个字,怎么看也不是寻常的书籍,打开一看更是奇怪,里面每一页都写着不同的鸟名,而且不是什么珍稀的鸟类,不过是信天翁,白鹭,布谷,乌鸦之类。书页上寥寥写了几句各种鸟的特征,像是一本简易的科普手册,闫桓好奇地翻完了整本,直到最后一页,那张薄薄的书页上写的是:苍鹰,猛禽,顶级猎手。

  就在闫桓皱眉看着这本莫名其妙的书册时,房门外走入一个身影,闫桓抬起头,诧异地扬了扬眉毛:“大哥。”

  闫礼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微笑着向他走来,他的眼睛直盯着闫桓手上的册子,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峻:“这本书……从哪来的?”

  闫桓不以为意地回答:“爸爸书柜里的。”

  “你知道父亲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书房。”

  闫桓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唇:“那又怎么样,他还不喜欢看到我呢,”他赌气般扔下册子,起身就往书房外面走,“反正机票已经订好了,我明天就走。”

  “喂,”闫礼顿了顿,又恢复了往日做兄长的那幅温柔和蔼的笑容,他一把拽住闫桓的手,“你在跟谁生气,是被父亲骂了吗?”

  “嗯。”闫桓低下头,闷声闷气的。

  闫礼揉了揉他的头顶:“父亲现在病着,你不要去顶撞他,”他顿了顿,“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最爱的儿子。”

  闫桓却毫不领情地推开了他的手,气狠狠地说:“哪有他那样的父亲,从小拿我们当仇人看待,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他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罚我们整夜不给睡觉,还用灯晃我们的眼睛。”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大哥你不要说的那么轻松,你那时候明明比我更惨……”

  “够了!”闫礼低喝了一声,止住了弟弟后面的话,他静了片刻,又缓和了语气,“不要闹脾气,现在有别的势力盯着我们闫家,坐民航机不安全,还是过几天让老赵安排飞机送你。”

  见闫桓只是低着头不吭声,闫礼又揽过他的肩膀:“之前不是说过么,带你在A城走走,说说看,你想去哪里?”

  闫桓被他哄着,心情终于有了些好转,却又疑惑:“最近公司和帮里都出了事,你真的有空陪我玩?”

  “两天的时间,总是有的。”

  闫桓终于笑逐颜开,歪着头想了想:“那我们去马场,听说Fanny生了一只小马驹?”

  闫礼料得他要这么说,很快便应允,又摸了摸他的头:“我明天安排车子,现在乖乖出去吃晚餐,好么?”

  晚餐很是丰盛,满桌都是闫桓喜爱的菜色,他举着筷子饶有兴趣地东挑西拣,跟忠叔偶尔攀谈几句,并未在意兄长独自走到了餐厅的角落里。角落的矮几上备着几支红酒,都已经倒进了醒酒器里,闫礼低下头,轻嗅葡萄酒甘醇的芳香,他的手按住了口袋,里面揣着那支冰冷的玻璃瓶。

  抽出玻璃瓶的时候,闫礼的左眼皮毫无预兆地跳动了起来,他的动作停了停,想起下午在病房里和老人的对话。

  “老二在国外混日子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闫礼否认后,又立刻道,“相信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之后公司的事,我会慢慢教给他的。”

  老人冷笑了,目光尖锐得像是钉子,直接穿透了闫礼的灵魂。静了一会,他才缓慢地说:“闫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该给你的,我也不会吝啬。”

  “父亲这是说哪里话……”

  “我的话还没说完,”闫老放沉了声音,“该给你的,我会给,但没给你的,你不能抢,懂了么?”

  一滴冷汗顺着额头缓慢地流下,老人的声音像是警钟般在耳边响起,闫礼恍然回过神,把抽出了一半的玻璃瓶塞回了口袋,他抓起红酒,转身换了一副笑脸:“酒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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