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 46
筷子眼睁睁的看着一辆黑车以一种r_ou_眼看来有些夸张的速度朝自己撞来，他脑子清明，只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陈珂推出去，陈志那个二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死在这儿，陈志这辈子都放不下。
筷子动作迅速，抓紧陈珂的小胳膊，把人拎的近些，车子箭一般的窜过来，筷子的手没等推，就看见另一边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明晃晃的撞过来，玻璃后面有张绷紧的脸，此时似是带着某种决心，死踩油门，一股作气开了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黑车被撞到门口的柱子上，车前盖窝了进去，徐徐的冒着白烟。
凯迪拉克则由于巨大的惯x_ing，踩下刹车后仍然在地上拖了一段路，留下黑色的车胎印，刺耳的摩擦声混在耳边，里面驾驶位上的人被安全气囊怼的胸腔发甜，额角一片撞在方向盘上的血，人没昏过去，只是头晕的厉害，被夹在车里晃着脑袋，左手布满鲜血，从撞碎的门玻璃中伸出，笑着朝外面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打招呼。
“我来接你回家了。”他说。
陈珂看着那张日思夜想却终不能相见的脸如今出现在眼前，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丢了魂的人，他暗自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针扎般的疼的预言般的告知他这一切都是真的，随后他的大眼睛里缓缓的充满了泪，如同皎月蒙了层遮天蔽日的雾。刚刚命悬一线的混战陈珂都没怕，却在看见陈志的一刹那哭了出来。
多少日夜的隐忍终是破土而出，陈珂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到这个人，这张脸反反复复的出现在他浅薄的梦里，他温暖的大手似乎能透过虚幻的梦境，在冰冷的屋子里无声的摸向他的发尖，让这个已经被命运捉弄的不堪一击的灵魂有那么片刻的歇息。以至于到了后来，他开始眷恋睡眠，因为见不到的人，只有梦里看的见，只要醒着，心里就会空落落的疼，疼的他无法忍受那些面目可憎的男人伏在他的身上。可日子终究还得过，可他终究还会想着他。
所以当他看见陈志在他几米之外的地方灿着张虚弱的笑脸，对他摆摆手，说带他回家。陈珂就委屈的不得了，他像是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儿，如果没人关心，他就能继续撑着两个鲜血淋淋的膝盖走下去，可只要家里的大人一问，他就顿时满心酸楚，一步也走不了了。
陈珂抬起步子飞快的跑了两步过去，却在快到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垂着眉眼去看车里的人，他所有的羞赧在此时都如同耳光扇在自己脸上，明明刚刚在“第七天”里还是那样无法无天的模样，但到了陈志面前就变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终究是怕所爱之人的嫌弃。
“你怎么样？还好吗？”陈珂揪着衣服的下摆，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陈志在车里轻咳，声音带着些哄，“我好不好，你得自己过来看啊。”
筷子从后面跟了上来，走到车门边，对着脸色发白的男人说：“别乱动，我看看你撞没撞坏。”
陈志没拒绝，任由筷子在他胸前按了两下，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前面站着的小人。他勾着嘴角冲他摆摆手，“过来，让我看看你。想没想我？”
陈珂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想开口，可眼泪却先冲了进去，“想……”他的声音带了哭腔，“但是不敢……”
他不敢奢望。
陈珂刚来的那几天总是恍恍惚惚的，门口一响，他就像是受了惊的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好像是在冥冥中等着什么人来，但理智告诉他那个人不能来，他不能毁了他。可在另一方面，只要夜里疼的紧了，陈珂的脑子里就会不自觉的出现他的影子，他是他的神佛，他不知道他心里的那点心思那个人能不能听见，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说，好像说了，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筷子心里也有疑惑，他不知道陈志怎么会来这里，但此时情势危急他也没开口问他，只开了车门让陈志下车坐后面歇着，转头去问傻站着的人，“还愣着？走了。”
陈珂此时才如梦初醒，犹豫了两秒便小跑着来到车前，陈志刚刚窜进后车座，他在里面朝外面伸手，身上带着血，有着一股陈珂说不出来的味道，好像是某种上了年纪的铁锈味，庄重严肃，带着长年累月饮下的霜寒。
陈珂搭着他的手，钻进车里，下一刻，一个太久没有感受到的拥抱环绕了他。
陈志把下巴拄在陈珂的肩膀上，于他的发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同饮鸩止渴的人，眷恋到了最后一刻，哪怕是一点点熟悉的味道都能让他起死回生。
筷子用刀划开气囊，大咧咧的坐进去，挡风玻璃上撞出了蛛网纹，筷子看了一眼便重新发动车子，蔡姐此时已经下了楼，她单薄的身影立于门前，筷子侧着头看到了她。
蔡姐什么话都没说，脸上平静，如同这个结局对她而言并无不可，周围的一些打手们都有些呆愣，叱咤的要追过去，几个人围在女人身边，张牙舞爪的说些什么，可女人一直平静着，注视着黑色的车子滑进车流里，她的发丝在风里飘扬，背后是金碧辉煌的门脸，一片灿烂下，她就要被吸进去了。
筷子收回目光，把手心里沾了血的子弹收进口袋，一往无前。
陈志摸着陈珂瘦的不成样子的脊梁骨，感觉掌下的人一直在发抖。
“很冷？”
陈珂摇摇头，“我是怕这不是真的……”
“我就在这儿，你摸摸我。”陈志把他的手指引在自己的脸上，“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陈志的嗓子有些哑，看着陈珂嘴角的淤青和脸上的微红，目光里有藏不住的心疼，陈珂听了，浑身抖的更甚。
“对不起……”陈珂带着哭腔，“我在这里和别人做了，你还要我吗？”陈珂眼睛大大的，里面泛着泪，从陈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疑惑，这样一个本来活在淤泥里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干净的眼睛，干净到让人觉得多看两眼都是罪过。
陈志把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感受着他纤长的睫毛如同小刷子般刷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痒痒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疼，“都是我的错，你这么说，我心里难受。”
陈志感觉掌心有一股温热，s-hi溻溻的，滑了下来。他把陈珂按在胸口，陈珂揪着他的衣襟，哭的声嘶力竭，眼泪哗啦啦的掉，沁的他满胸满腹的酸。陈志顺着怀里人的后背，像是小时候母亲安抚他那样，那个时候母亲还在他身边，慈眉善目，待他难过时，总有人温柔的劝他别哭。
而如今，时光荏苒，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能为别人遮风挡雨的人，他的怀里有了新的小家伙，他终于有足够宽阔的臂膀来迎接他慌张的停靠，他抚着他的背，心里的那块空洞被一种叫做柔软的东西一一填平。
陈珂哭的累了，整个人缩在后座上，两只手攥着他的衣服睡着了，他的眉头紧促，似乎连梦里都有驱赶不掉的y-in霾，他隐隐约约的哼出几声哭腔，把身子缩的更紧。
筷子开了半天的车，绕了好几圈，才最终确定后面确实没人跟来。
陈志把手搭在陈珂的背上，像是在拍他睡觉，他的目光看着已经亮起天光的窗外，话却是对前面人说的：“谢谢。”
“客气。”筷子从后视镜看了眼后面，“你别怪他，那地方……”筷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真他妈不是人待的。”
“我知道。”陈志点点头。有时候他也觉得陈珂就像是一株野Cao，长在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任凭风吹雨打，严寒霜降，却终究有一颗破土而出的心，纵使天光再短，他也甘心咬着牙挺下去。这种坚强，如今看来，竟让陈志和筷子一同升起某种不可言说的敬佩。
陈志看着身旁的小人，慢慢开口，“有时我也想，如果我是他，过这样的日子会怎样。但每次我想想就想不下去了，因为我总能记起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个画面，他小小的一只，跪在笼子里对我笑，在那种透不进光的绝望里，我甚至不敢想他曾经受过多少伤。”
车子颠了一下，陈珂身体随着车晃，迷迷糊糊间手却下意识的攥的更紧，像是怕他把他丢了。
车子开到了楼下，熄了火。陈志没动，看着睡着的人，问筷子：“真的是我爸？”
筷子没回头，依旧透过后视镜看他，半晌后点了点头，“你爸把人送进去活着受罪，这孩子也傻，一心为了你，也甘愿往火坑里跳。”筷子说完，把目光深沉的盯着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会来吧。”陈志笑笑，脸上又藏不住的疲累，“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找陈珂只能依托你了。但我问你你肯定不会说，所以我就开了你手机的GPS，跟你来这儿的。”陈志有些抱歉，“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但他是我放在心里头的人，让他在那地方多待一天，我都舍不得。”
筷子没怨他，其实他也是故意留了破绽，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也许明明知道做着不对，但还是得做，身不由己，却又情不自知。
“筷子，今天是我欠你的。”
“少跟我说这些，你知道我不乐意听。”筷子冷着眼看他。对他而言，说出口的话就是开了弓的箭，没有回头路，就算需要粉身碎骨他也得完成。所以今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陈珂要带他出来，那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他拖也得把人拖出“第七天”的大门才算完。
筷子救了人，替陈志解了个心结，与他而言做了就是做了，用不着回报。
陈志和筷子的视线隔着一道镜子相对，目光磊落，所有往事一幕幕摆在心头，什么话都不用说，两个人就已经全都懂了。
陈志叹了口气，把目光落在睡着的陈珂身上，他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觉得车内的温度到底是低了，于是狠着心拍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