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说 作者:马烟花儿(上)【完结】(34)

2019-07-04  作者|标签:马烟花儿

  迷迷瞪瞪的还没彻底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被子掀了一下,然后脸上铺天盖地的凉气儿。他把眼睁开,宋大黑正用他的凉手,一边一个,捂着他的脸,本来热气腾腾的被窝,一下子把热乎劲儿都给散没了。

  苏铁蛋儿同学也彻底清醒了。

  宋海林嬉皮笑脸地搓搓手,说:“走,上学去。”

  “不去。”苏慎往被子里缩了缩,还带着些鼻音。

  “你确定吗?”宋海林用不怀好意的语气问。

  苏慎没说话,半天才把头探出来,朝他眨了几下眼睛。

  宋海林咧着嘴把手往他脸上伸,苏慎赶紧攥紧了被子,闷在被子里喊:“起起起!”

  他把被子团成了球,把自己裹在里边伸了个懒腰,好半天才把脑袋从里边拱出来。

  “那你得背着我。”

  苏慎边揉了几下头发边打了个哈欠,对宋海林说。

  宋海林笑了,“背背背,你快穿衣服。”

  他穿了一个浅色的呢子大衣,一边跺着脚一边搓手,苏慎看了他一眼,慢慢在秋裤外边又穿了层毛裤再把校服裤给穿上,穿毛衣的时候,他又瞥了宋海林一眼,欲言又止,然后穿上了校服外套,又在外边套了一层羽绒服。

  “你,”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穿成这样儿估计坚持不过今天上午,这里没有暖气。”

  宋海林把手放在口袋里,说:“我长得很像怕冷的吗?”

  “不是长得像不像的问题,这种天儿,连狗熊都冬眠了,你知道什么叫路有冻死骨吗?”苏慎打了个哈欠,从柜子里翻了一个黑色的羽绒服给宋海林扔过去。

  宋海林抖搂了几下那个羽绒服。

  苏慎继续在柜子里翻腾,一会儿又给翻出来了帽子围巾手套,都是毛线的,看起来毛茸茸的挺暖和。

  “毛制品就是冬天的福音。”他边说边全副武装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宋海林的确有点冷,现在看着苏慎穿得这么暖和,对比心作祟,苏慎越暖和他越觉得冷,索x_ing把那个黑色的羽绒服套在了外边。

  别说,还真暖和了不少。

  就是苏慎比他瘦一点,他穿着这个衣服有点儿小。

  “你身上穿得这些重量到最后都是得我背着,摆明了报复我吧你。”宋海林把苏棉球儿背起来,还顺手掂量了一下。

  “你剥夺了神睡懒觉的权利,这是你应有的惩罚。”苏慎用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了两个眼睛,声音在厚厚的毛线底下,闷闷的。

  田喆往炉子里添了点碳,以前钟情于“宋大忽悠”快递箱的狗蛋儿也因为天儿冷拱来了他的脚边儿上,扑腾了一身灰。

  它在炉子边上低低地“冒嗷”的一声儿,不过田喆没搭理它。

  往常把它当二大爷供着的田喆正两只手拿着报纸架在炉子上方,边烤手边仔细挨个字儿盯着看。

  那张报纸上写着市长大厦的那场车祸。

  地点,市长大厦。

  车辆,一辆大车,一辆小轿车。

  文本里没有提及这辆小轿车的牌子,但是黑白的大图里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出来,那辆小轿车后边的铁表是四个圈儿的标志,奥迪。

  虽然同样型号的两辆车在同一个地点相撞的事件出现两次的可能x_ing不大,但田喆还是用手机搜了一下,确定了市长大厦旁边的十字路,这些年以来就出了这么一次类似的事故。

  如果真的如伍师傅所说,那这件事儿的确不怎么寻常。

  田喆当时追问了几句,伍师傅都答得含含糊糊,说是因为这辆车损害太严重,没法儿翻新,所以也没怎么注意。

  可是,对于伍师傅随口说出来的轮胎脱落,田喆还是多注意了一下。

  且先不论伍师傅有没有夸大其词,如果真的是出现了这种情况,当时的警察没理由不顺着轮胎往下查,而是直接把这个事故单纯定义为了意外。当时事故过后,判了大车司机全责,但总体事故x_ing质并没有深入挖掘。

  田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轮胎两个字儿在脑子里滚过来滚过去,碾得脑仁儿疼。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伍师傅随口一说,把当时的情况给夸张了一些。

  狗蛋儿被炉子里的火给熏得暖洋洋的,靠着田喆的鞋子闭着眼舒舒服服地睡起了觉。田喆低头看了它一眼,叹了口气。

  这事儿,先不能告诉苏慎。

  毕竟空x_u_e来风。

  他先得把空x_u_e那边的情况查探好了,确定了是不是确实有这么回事儿才说。

  冬天里,农村的人们一般都不再干农活了,算是闲了下来,大都没人早起。早晨一片安静,就只有院子里的j-i狗乱叫,剩下的就是早起上学的学生们。

  学生们也理所当然成了第一拨踩新雪的人。

  苏慎实际上非常喜欢踩新雪时的“咯吱”声儿,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踩罢了。宋海林背着他,踩下去的步子比平时重了不少,厚实地压在雪上,随着印出来的脚印还有不轻不重的响声。

  穿着羽绒服的宋海林倒是没感觉到很冷,只不过耳朵被风吹得通红,脸颊也被风刮得有点疼。走在半道儿上,苏慎突然把他那个红色的围巾给摘了下来,避开宋海林的眼睛,随便缠了几圈儿。

  缠完之后还在他脖子后边打了一个结儿。

  “你是要谋杀我吗?”宋海林的声音被堵在了毛线围巾里边。

  “毛线?”苏慎说,“是啊,这是毛线的。”

  这听力堪比宋爷爷。

  “我是说,你快把我憋死了。”宋海林晃着脑袋挣了挣围巾。

  他这么一挣,后边那个结松开了,勉强才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没别的了,我就织了这一条。”苏慎回答他。

  宋海林说话能说利索之后本来想立马回他“我不是问别的围巾,是说憋死”,结果听见苏慎的话,注意力全被“织围巾”给吸引了过去,他问:“这围巾是你自己织的?”

  “嗯。”

  “你会织围巾?”

  “嗯。”

  苏慎嗯完之后,宋海林还在不可思议里没回过神来,心境突然回到了刚来清水乡的那段儿时间,不断地想:清水乡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苏慎竟然会织围巾。

  可见,这个地方的确是非常不可思议了。

  “跟我n_ain_ai学的。”苏慎把耷拉下去的围巾边儿给团宋海林脖子后边。

  他这么说完,宋海林理所当然地以为苏慎浑身上下的毛线制品都是他自己织的,顿时,心里那股子不可思议更盛了。

  可其实,苏慎虽然会,但是他懒得织。他的毛衣毛裤帽子手套都是n_ain_ai给织的,这条围巾,他拖拖拉拉三个冬天才给织完,到最后还是n_ain_ai给收的尾儿。

  围巾的毛有点扎脖子,宋海林不大舒服地转了转头,再往前边看的时候,突然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几个字儿,在他脑子里又放大了一倍。

  前边从另一条胡同里拐到大路上的,正是我们的厌世脸栾女侠。

  她举着一把花花小伞拐出来,往宋海林和苏慎这里看了一眼,还是她一贯的表情,半耷拉没怎么有精气神儿的眼皮,整张脸都洋溢着不想搭理这整个世界的潜台词,和这白茫茫一地雪放在一起倒是挺配的。

  就是那把花花伞有点出戏。

  不光是花花伞,栾女侠还穿了一个浅粉色的小羽绒服,带着蕾丝花边儿,脚底下白色的毛毛靴子,带着蕾丝花边儿,小毛线裙子,带着蕾丝花边儿。

  这一身儿粉粉嫩嫩的装束和栾女侠这张冷脸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就像是脑袋安错了地方似的。

  栾景年木呆呆地朝他们两个人挥了挥手,当做打招呼。只不过紧紧地皱着眉头,像在思考什么难题似的。

  宋海林悄悄对苏慎说:“看面相这位女侠成绩应该非常好,指不定威胁到你第一的地位了。”

  苏慎没说话。

  经过栾景年旁边的时候,他突然说:“就在这附近,有一只被冻死的可怜家雀儿,埋在雪下边,你要是不小心踩扁了,晚上它可是会去找你的。”

  苏慎的语调冷冰冰的,把宋海林都听得一愣。

  正要往前迈步的栾景年马上收住了脚,脸上一闪而过惊了一下的表情,然后慢慢挪到了宋海林后边,跟着宋海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宋海林的踩哪里她就踩哪里。

  苏慎笑得欢实。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趣味。”宋海林说。

  “你不觉得她脸上有点表情特好玩儿么?”苏慎边笑边说,“就像是被胶水儿糊了一脸面瘫,但是还硬要做表情。”

  “快甭笑了你,”宋海林故意颠了他一下,“再笑你门牙要被冻下来了。”

  被他这么一颠,苏慎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经意在他脖子上环了一圈儿,绕在红色的毛线围巾外边。

  栾景年在后边皱着脸看他们两个,总觉得他们两个有点过于亲密。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悄悄捏了一下口袋里的小本子。

  宋海林来清水乡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接近苏慎是为了什么?

  目的和她一样吗?

  还是,宋海林是哪一伙儿人里边的?

  栾景年心里被疑问压得沉甸甸的,脑子里原本就不怎么清晰的模糊事件缠绕在一起,看似互相之间没有联系,看似大多是偶然,但却择不清楚,乱乱地绕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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