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说 作者:马烟花儿(下)【完结】(39)

2019-07-04  作者|标签:马烟花儿

  “你咋不说宇宙呢,星际得了。”

  朐施然伸出了剪刀手。

  指甲上还站着些橘黄色的桔子汁儿。

  “耶。”苏慎说。

  “二,”朐施然没搭理他次次都用来贫一嘴的笑话,“宋海林,姓宋,他爸爸叫宋庆。”

  苏慎哼了一声,“归根到底,你不就还是想说这个?”

  “不是。我是想提醒你,现在正到关键时刻,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和别人住在一起有多不方便。”

  “老朐啊,”苏慎迎着他冷硬的目光,“知道咱俩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比你成熟,你怎么着都是个还心存幻想的小孩儿。”朐施然毫不客气地说。

  “不对,应该是说,我还是活着的。”苏慎说,“我活着,以我自己为主,那些事儿都是附属,你不一样,你活着完全是为了报复,你已经被支配了,没有自我。”

  苏慎见朐施然好像要反驳,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我不可能因为什么不方便而放弃自己的生活,不然舍本逐末还活下去干什么。”

  “每个人对本末的选择不一样,你没有权利说我不对。”朐施然眼角的肌r_ou_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我从头到尾也没说你错啊,那是你自己的理解。”苏慎抬着嘴角笑,右边的脸颊挤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在朐施然看来,怎么看怎么碍眼。

  “我觉得你嫉妒我。”尤其苏慎说完这句话之后,碍眼俩字儿更是大盛,他整个人好像原地就变成了这两个大字,明晃晃地坐在轮椅里两个大字,“碍眼”。

  嫉妒!

  嫉妒?

  “这个笑话,非常好笑。”朐施然觉得光是嘴上说已经不能宣泄自己的愤怒了,直接像个小孩儿似的,拿起刚剥下来的桔子皮朝苏慎扔了过去。

  苏慎嘿嘿笑着伸手接住了,接到手里的那一瞬间就反手朝朐施然扔了回去。

  朐施然也接住了,但是另一只手又抓起了一个桔子皮扔了出去。苏慎没反应过来,被打中了脑门儿。

  比身手比不过朐施然这是肯定的,不过要论起口才,朐施然必败无疑。

  苏慎看了看他面前那一整盘子剥好的桔子瓣儿,摇了摇头,他可记得朐施然不爱吃桔子,爱吃桔子的是,胡宇然。

  “你嫉妒我爱恨分得清清楚楚,你嫉妒我三观正,”苏慎抱着胳膊拽拽的,“嫉妒我单纯爱宋海林没别的,嫉妒我们能相安无事地住在一起。”

  朐施然的眼睛有些恼怒得发红,攥着拳头好像随手会冲上来给苏慎一下。

  “说不过我可不兴动手。”苏慎赶紧伸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动手?我跟你个坐轮椅的打嘴仗就够跌份儿了,谁稀得跟你动手。”朐施然摔了一个刚剥了一半的桔子。

  苏慎显然不觉得打嘴仗跌份儿,不依不饶地撩火,“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和然然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你恨他但是又舍不得弄死他是不是?你为什么恨他,没有理由吧,他从来也没有对不起你,上一辈子的事儿不是他的错,你接近胡家那些年里,也能看出来他是个x_ing格没处挑错的人,可是你就是恨他,是不是?他这半辈子的苦都是你带给他的,他爱他但是又恨他,最主要的是你嫉妒他。你觉得姓胡的让你从小没了爸,但他自己的儿子活得像个童话人物似的,你嫉妒。你这些年做了这么些错事儿,你俩之间的矛盾已经没法儿调和了,所以你紧张,越紧张就越是出错,越是让他也开始恨你,你没有回头路。”

  “苏慎!”朐施然急切地喊了他一声,想要打断他。

  苏慎没理他,语速越来越快地说下去,“报复是给你自己找借口,不然你没有可以支配你活下去的理由,我不恨宋海林,因为我能清楚地分开我自己的感情,怨、恨、嫉妒,该对谁对谁分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无能为力,一开始做错了,再往后就更……”

  “苏慎!”朐施然再次大吼了一声,后边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苏慎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惹他了,无奈地举了举两只手,比了个投降的姿势,“不说了。”

  很久一会儿,朐施然才说:“不管你心里再怎么通透,和他住一起都是自找麻烦,我等着看你往后怎么举步维艰。Plan B。”

  苏慎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即便是表面上说赢了朐施然也没有用。他舌灿莲花,善于诡辩,朐施然的思维被他扰乱了才发现不了能一句把他给堵死的关键。

  还是那个“姓宋”的问题。

  苏慎对宋海林的感情单一明晰,反过来说,他对宋庆的情绪也是一样,但宋庆毕竟是宋海林的爸爸,往后他们两个势必会在这个问题上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客观存在的东西不以个人想法为转移,该在还是在,从来没有消失过。

  门外传来了小轮子的声音。

  是护士推着胡宇然回来了。

  两个人及时浇灭了战火。

  苏慎咧嘴一笑,说:“承认吧老朐,你不爽就是因为以后没法儿随便破我家门而入,对着那面空墙抽烟还乱扔一地烟头了。”

  “我很喜欢那面墙。”朐施然说。

  苏慎睡眠质量一向不好,习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喝一杯牛n_ai,连带着宋海林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也得跟着他喝上一杯。

  宋海林这几天在局里一直跟着一块儿对那个拍照的目击者进行心理画像,边航认为根据拍照角度来看那人应该是个身高不高的小孩子或者成年女x_ing,朐施然却认为照片像素清晰,是用高级设备拍摄,角度也是为了混淆视线,故意拉低,而且看照片构图,很可能是一个专业人士。

  两个人主要围绕着设备这个问题唇枪舌战,谁都说不服谁。

  就这么着,一直守在监控前边争到天都黑了,也没发现什么个子矮,或者带着设备的可疑人士。

  在这么个氛围里,弄得宋海林身心俱疲,回家之后连澡都不愿意洗,直接扎进了被子里。

  苏慎因为要对之前的省级项目做一个最后的收尾,回家也不早,收拾完临睡觉之前喝了一杯牛n_ai,又把宋海林给捞起来,给他灌牛n_ai。

  宋海林这时候已经睡了一觉,被他弄起来的之后,眨了眨黏在一块儿的眼皮,不想喝。

  “助眠的。”苏慎说。

  听了这话他突然笑了,也稍微有了点清醒,直接伸开胳膊一扑,把苏慎给摁到了床上,床垫子跟着弹了弹,说:“哥,你听没听过一个笑话。”

  苏慎露着牙齿傻笑,还是不依不饶地把玻璃杯往他跟前儿递,“可能听过——有一个失眠的病人……”

  “别说别说,我说!”宋海林打断了他。

  苏慎闭了嘴,等着他说。

  “护士小姐叫醒了一位熟睡的失眠病人,说,先生,您必须按时服用安眠药。”宋海林说。

  苏慎听完之后眯着眼睛哈哈地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还好意思笑你。”宋海林捏着他的鼻子不让他笑,“苏护士。”

  苏护士被捏着鼻子,笑出了猪打嗝的声音,他自己听了,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让宋海林赶紧喝了牛n_ai睡觉。

  宋海林也翻身坐起来,几口吞了牛n_ai。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但睡得不怎么踏实,来来回回地做梦。

  梦见他被埋在废墟底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耳朵里的嗡鸣声,梦见了苏慎指甲都被崩裂了,用手用骨头当做杠杆似的去撬厚重的水泥板,满天都笼罩了可怕的绝望。

  他注意到了苏慎现在的手,骨节畸形弯曲,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再长出来都不是平整的,小田螺状似的,层层叠叠,但他们两个都默契地不敢提这件往事,谁欠谁,说不准的。

  这一觉睡得不舒坦,也尤其长,等满后背冷汗醒过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可以看得见亮光了。

  旁边没见着苏慎。

  他坐起来揉了揉脖颈儿,趿拉着拖鞋出了卧室。

  在客厅绕了一圈又去书房们哭看了一眼,最后他在阳台上见着了苏慎。

  苏慎背对着他,不知道视线落到了外边的哪里,手指里捏着一根儿烟,胳膊搭在扶手上耷拉着,烟在他手里慢慢地烧成灰。

  还上学的时候,他见过苏慎抽烟,但是次数不多,大多数都是和田喆在一块说话的时候,点一根,有一搭没一搭地抽。

  从上大学之后,苏慎很少抽烟了,几乎就可以算的上没再抽过,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宋海林还是第一回 见他抽烟。

  “你醒了啊。”苏慎没回头,说了话,嗓子被烟熏得有些哑。

  “哥,你还不让我抽烟来着。”宋海林下意识接了话。

  “那你不也没听么。”苏慎的手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晃,他也不是经意抬杠,刚说完就自觉地解释上了,“我就这一回,以后不抽了。”

  宋海林从背后抱着他,顺手拿过了他手里快燃尽的小烟头。

  他身上围着烟味的后调,有些呛人,不怎么好闻,但又因为在阳台上呆久了,浑身都是凉凉的晨雾气,扑在鼻尖不算厚重。

  “怎么了。”宋海林声音闷闷地问。

  苏慎心下一松,差点脱口问他能不能原谅他做些不可饶恕的事儿,还好有那些烟来提神儿,脑子算是清醒,他把话咽了回去,往远处看,说:“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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