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成了个人渣 作者:安日天/skyrian123456(下)【完结】(16)

2019-07-03  作者|标签:安日天 skyrian123456

第69章

  我的身体依旧不怎么好,但该把握的经营方向,该做的科研任务还是要做的,在日常的工作结束后,小田熟稔地给我递上了茶水,又绕到我身后帮我捏肩膀。

  我闭眼睛小憩了一会儿,叫他把电视机打开,听了一会儿新闻。张晨同母异父的弟弟已经抓进了监狱,新闻口的统一评价却是“富二代”,看来是想断臂求生了,昨天张晨特地打了电话过来,他说老爷子心够狠,可是心狠也没什么用处了——大势已去。

  前几天代表大会已经结束,看到最终名单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场仗,张晨和郑东阳赢定了。

  说来也可笑,我追逐着正义与公平,到最后,只有权利的倾斜与变更,才能让撕开一道y-in暗的口子,让手上沾满鲜血的当权者得到应有的刑罚。

  这是我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竟然还会觉得有一丝难过。

  但无论如何,总可以短暂地忘记背后的算计与平衡,道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夸一声正义虽然会迟到但终将会来临?

  我摇了摇头,将繁杂的思绪驱逐出了大脑,我早就不在体质内了,他们的那些权利的争斗,说到底与我没有直接的关联。

  又过了一段日子,那个人从电视机的新闻里消失了踪影,广大网友们有的说他退休了,有的说他被清算了,总之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直到有一天,当大多数人沉浸在光棍节网购的狂欢中时,久违的真相终于缓慢地浮出了水面。

  汉东省的领导班子一夜之间大半落马,媒体报道井然有序,条理清晰,显然是准备已久。郑强连同之前的两位巡查组成员的牺牲并案重审,那些道貌盎然的伪善者终于被撕碎了面具、拷上了手铐、关进了监狱。

  小田去了医院照顾他的妹妹,我在沙发上吃着橘子,看着庭审记录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我划开了手机,覆在了耳畔,我听张晨笑着说:“你高兴么,和平哥。”

  “嗯。”我的确是高兴的,这一点也没必要说假话。

  “你高兴,我也特别高兴。”

  张晨说完了这句话,我听见了打火机的声响,他应该是点燃了一根烟,纵使我看不见,也能想象出他此时是什么状态,他又白又长的手指会夹着香烟,嘴角的笑容真诚又虚假。

  我与他,曾经那么近,如今又那么远。

  “我这边快解决完了,十天内,我就去温市找你,”张晨开了口,说出的话不是问询,而是决定,“陈和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想用我下辈子补偿你。”

  你下辈子不和我纠缠在一起,恐怕就是最好的补偿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却说:“辛苦你了。”

  “我总想着,做些什么能让你高兴一点,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总让你特别难过。”

  我这时候应该应景地回一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但这句话我着实说不出口,好在,他也没有非要我说出口。

  “算了,有些话不应该在电话里说,你等我回来,我们面对面说。”

  “张晨。”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我是爱过你的。”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过了几秒钟,他挂断了电话。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变化莫测,缤纷复杂,就像我与张晨。

  我们曾经两个人,半夜上了绿皮火车,去陌生的城市旅行。

  挤过一群黑车司机,迈开脚步向前冲,却被尘土呛得直咳嗽,张晨指着我,放肆大笑,笑够了又过来揽我的肩膀,我们并排走着,身侧略过了一辆又一辆的车。

  足足走了三公里,才走到古城的门口,我们在门口吃了一顿早饭,两屉包子两碗米粥,花了三十块钱,我刚想说贵,张晨却脱口而出“好便宜”。

  我对他扭曲的物价观感到了绝望,并剥夺了他掌控钱包的权利,他双手送上了钱包,想要抽烟,我捏了他一把脸,他就忍住了。

  我们把随身的书包放在了客栈里,沿着青石的小路慢慢地逛这座古城,张晨像是对什么都有兴趣,又像是对什么都没兴趣。但他经常消失不见,我不得不扯着他的袖子,省得他一下子走丢了。他的头发垂在耳侧,皮肤白得发光,很有几分韩式美少年的味道,我们并排走着,总有些小姑娘会把镜头对准他,我不得不挡住她们的镜头,一遍又一遍地重申,拒绝盗摄。

  到最后忍无可忍,我在路边摊花十块钱买了个皮筋,叫他扎起头发,他却很一本正经地说他不会扎。

  我又气又想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很乖地低下头,任由我把他的碎发拢在了一起,扎成了一个小揪揪,我故意扎得很乱很丑,张晨苦着脸问我:“你是不是把我毁容了。”

  我怼了一下他的大脑门,说:“凑合吧,不算太毁。”

  我们继续向前走,刚刚一直盯着他瞅的人果然少了很多,我看他那副模样的确不怎么好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自责,等到了冰激凌店,自动自觉地过去买了个大号冰激凌,塞到了他的手心里,说:“吃吧。”

  “你怎么就买一个啊?”

  “我不爱吃甜的。”

  “那我这个,你先吃上一口?”

  我没多想,凑过去咬了一小口,皱了皱眉:“还行。”

  张晨伸出了舌头,舔过了我咬的地方,舔了一圈,又咬了一大口。

  “有那么好吃么?”我问他。

  他又吃了好几口,嘴角沾着冰激凌的痕迹,回答说:“很好吃啊。”

  我们没有走多远,这只冰激凌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嘴上却还有一圈白色的泡沫,我扶住了他的肩膀,从兜里抽出纸巾,顺手帮他擦干净了嘴唇。

  “你可真贤惠,陈和平。”

  “照顾女朋友习惯了,”我说了这句话,又补了一句,“前女友。”

  “我可是个男的。”

  “我拿你当弟弟,照顾一下怎么了。”

  张晨转过了头,他说:“谢谢你?”

  “甭跟我扯了。”

  我们终止了话题,向下一个景点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次旅行,我们一起吃过零食、泡过酒吧、睡过土炕,也围观过当地人的婚嫁,最后卖完返程的车票和路上的食物,只剩下五块钱,皱巴巴、可怜巴巴的一张纸币。

  我把这五块钱给了张晨,我说:“哥给你零花钱。”

  张晨嫌弃地接了过来,却说:“你等等我,我去买个东西。”

  这话说完了,他就消失在了车站的人群里。

  五块钱能买什么东西呢?能买一瓶饮料,能买几个茶叶蛋,能买一小本故事会。我想左右也就是这些东西,但张晨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的却是两张明信片。

  古城的明信片一盒三十,里面一共是十张。张晨兴奋地挥了挥,说:“我讲了价,咱俩一人一张。”

  “太浪费钱了,”我这么说着,凑过去拿走了一张明信片,“你那张要寄给谁呢?”

  “我没想好,你寄给谁?”

  “寄给我爷爷吧,他一定很高兴。”

  “这样啊……”

  我从包里取出了笔,在明信片上写了几句话,盖了邮戳,塞进了火车站的邮筒里。火车到了,我和张晨检票后上了车,结束了这次旅行。

  直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张晨后来把那封明信片邮寄给了谁,或许是给他母亲了,或许是给哪个熟悉的朋友了。

  我又走了神,我在越发频繁地想起张晨,这并不是一件让人轻松愉快的事,特别是在刚刚,我向张晨久违地说了一句实话。

  这么多年,我骗过了他,也以为骗过了自己。我告诉我自己,我并不爱张晨,我爱的是他的脸,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单纯的炮友,除了这个,就是亲情和友情。

  我随时做好了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而出的准备,总以为有限的放任不会毁了我的人生,我清楚地知道我抓不住他,却又贪恋着同他在一起的时光。

  有那么几个瞬间,有那么些短暂的岁月,我以为我和他可以尝试着走下去,可以避免他的父母与我的父母的悲剧,但我低估了他的底线,也高估了我的容忍。

  单纯的r_ou_/欲不可能撑得过那么多年,我知道他爱我,我也假装我不爱他。我记得我们之间相处的每一分甜,也记得他给予我的每一分痛,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总该有一个了断。

  我从抽屉里翻出了烟与烟灰缸,在黑暗里点燃了一根烟,烟味冲入鼻腔,我本能地咳嗽,咳出了无用的眼泪。

  我想起很久之前,张晨问我的问题,他问我,倘若我与他一直和和美美,我是否愿意放过他的母亲。

  我那时的回答是,我不愿意。

  我的回答斩钉截铁,但并没有话语中那么相信自己。或许张晨自己都不知道,他于我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童年的玩伴、最好的朋友、深爱的男人,更是爷爷离开后唯一的寄托与羁绊。

  我抽完了这颗烟,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

  但他毁了这种关系,毁了我与他之间的信任与爱情。

  他想叫我原谅他。

  我没有恨过他,又谈何原谅。

  我只想毁了他。

  我在黑暗中颤抖着身体,抹去了脸上不断滚落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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