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泓眉头微动，沉默了会，说：“你的回答呢？”
浦亦扬冲他笑了笑：“向总问这个的意思，是也想让我去FREE么？”
这话就是句调侃，他还记得向泓对他计划书的诸多不满，而且听那天话里的意思，那位吴总来找他，应该是瞒着小向总的才是。
没想到向泓回了句：“只要你想，未尝不可。”
浦亦扬吃了一惊，打量着向泓脸色，怎么都觉得这并非是一个正常邀约。尤其向泓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他，而是双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呃，是不是还是走正规程序比较好？”他挠着眉毛说，“投投简历，面面试什么的。”
向泓蓦地伸手，掌心擦着他的脸颊摁在一边树干上。
浦亦扬背抵着树干，咽了口唾沫。
“你想来，你就来。”小向总一张脸严肃至极，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但是，你只能到我身边来，听懂了没？”
浦亦扬习惯x_ing点点头，又迅速摇摇头。
向泓“啧”了声，把话说明白了些：“我是说，你不准答应吴铮！”
浦亦扬伸了伸脖子，小心地问：“有区别吗？”
“笨蛋，当然有。”向泓气得脸又黑了些，很有几分朽木不可雕的无语感，“我，还有吴铮，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明白了？你知不知道那天的人就是他……”
他说了一半又没说下去，烦躁地拧了拧眉心。
这时候，浦亦扬似乎有些懂了，关于为何向泓会到今天问起吴铮的事。
以这个人的骄傲，他以前从未需要向任何一个人确认对方的忠心吧？
“好。”浦亦扬望着向泓，“我可以答应。”
向泓略感意外，挑起一边眉毛。
浦亦扬眨眨眼，笑嘻嘻地说：“我这人又没啥本事，FREE这么大的公司请我去，还是堂堂总裁亲自开口，我要是拒绝，不就成大傻子了么？还望向总您日后千万别反悔，最好给我开的工资高一些，办公室也大一些……”
“行了行了。”向泓跟赶苍蝇似的挥手，“你再啰嗦，我现在可就要反悔了。”
浦亦扬乖巧地又做了下给嘴拉拉链的手势，用力点了一波头。
向泓收了手，转了个身，脑袋朝一侧歪了下。
浦亦扬立刻发现了那是哪一边，心领神会，颠颠地上前，架起小向总的一条胳膊。
到底有扭伤，走了这么几步路，向泓快撑不住了。
日光渐渐升至头顶，森林里的雾气，也已散得七七八八。
走着走着，浦亦扬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允许他到自己身边么？
浦亦扬无声地笑了。
第三十七章
森林边上的管理中心。
西装革履的吴雪春站在门廊上，挂完又一个电话，用英语和守在一旁面露紧张的白人管理员说了几句，走回屋里。
木屋本来就小，唯一的一张沙发椅给一米九的大个子占了，效果就整间屋子都给他一个人填满了差不多，视觉上就更加小得可怜。
大景抱着一大包薯片，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茶几上的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放着的是一部老式恐怖片，故事发生的地点刚好就是一处林间度假屋，这会正演到杀人狂举着刀在黑暗中逼近女主。他看得相当投入，双眼圆睁，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都忘了咀嚼。
吴雪春走到沙发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大景“哇啊”地惨叫了声，薯片洒了一地，蹦起来在地板上跳了半天，看见是自家兄弟，才喘了口气。
“是你啊，吓死人家了。”他拍着胸脯埋怨道。
吴雪春很是无语：“既然这么害怕，为何还要看？”
大景抱紧了薯片袋子，不满地嚷嚷：“恐怖片嘛，当然是越害怕越想接着往下看，像阿春这样，看一眼就会说这是假的，那多不好玩。”
“服了你了。”吴雪春了解自己这位兄弟的x_ing子。要知道，向泓身边跟着的这位头号小弟，平日里就两大爱好，看恐怖片和看爱情片。前者边看边尖叫，后者边看边哭s-hi纸巾，无论哪种情况，都与他那人高马大的身材和杀人越货脸毫不相称，给旁人见着了，怕都要大跌眼镜。
眼下他倒是羡慕大景心思简单，到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沉浸在电影剧情里。大景的视线又转回电视机上，吴雪春皱着眉，看向窗外：“老板还没消息。”
大景嘎吱嘎吱地嚼着薯片，含混不清地说：“老大都说了，他要和那小子两个人走，叫我们别跟着，我看他这会指不定在哪潇洒呢。”
吴雪春低声说：“那也该和我们保持联络的。”
“哎呀你就是爱瞎cao心，总皱眉老得快，知道吗？”大景的大手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肩膀，顺带往他嘴里塞了块薯片，“老大多厉害的人，你说他会把那小子欺负成什么样？哈哈哈，真想看看啊，那傻小子呆头鹅一样的脸，老大太坏了，整人都不带我们玩……”
吴雪春依旧皱着眉。
有水珠滴滴答答地从窗沿上落下来，都十一月了，一场夜雨过去，更逼出了几分深秋的冷意。窗户上甚至都蒙上了一层白乎乎的雾气。坐在屋子里听外面的雨声是一种享受，可对走在森林里的人来说，这就不止空气更清新了这么简单。
背包里的东西都是吴雪春亲手准备的，他很清楚包里的干粮和装备足以让一个人在野外生活一个星期。问题不在这里。
向泓出去一个人徒步，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大景或许稀里糊涂，吴雪春却记得分明。虽然没和他说过原委，可老板从来都不喜欢黑夜。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人都喜欢在床头留一盏小灯。
所以，一夜不归，而且还是在森林里待这么久，这对向泓来说，绝非寻常之事。
是因为一块去的那个人吗？
与大景的乐观不同，吴雪春对浦亦扬没那么放心。在向泓与那位浦先生交锋的时候，吴雪春从表面的占尽上风里，瞧出了自家老板偶尔的无可奈何。如果向泓已经不舍得对那人动手了呢？只第一眼照面，吴雪春就看出浦亦扬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很会隐藏实力的聪明人。这样的人最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他那无害的微笑背后，藏着多少机锋。
他又一次拿出了手机。向泓不喜欢别人打扰，可他在三个小时和一个小时之前，已分别破例给老板打了几个电话。结果当然是并没有人接。他不禁在想，到底是向泓不想接电话，还是没法接电话。他的手指移到了另一个快捷通讯键上，停了一会，迟迟没有下按。
要联系那个人吗？如果向泓知道他联系那个人，一定会勃然大怒。又或者，老板早就对他做的事一清二楚……
吴雪春握着手机的手轻轻一抖。
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大景，见兄弟还在吃着薯片看恐怖片，又松了口气。
再等等好了。再等一个小时，如果老板二十四小时后还没回来，他就告诉那个人。
这时，他透过敞开的门扉，在森林边缘看见了两个人影。
吴雪春全身一震，紧绷着的脸难得露出了短暂的放松，赶紧拍了下大景的肩膀。
“又使坏？第二次就没用了啊……”大景刚不屑地说完，一扭头看见走进来的人，脸色瞬时变了，原地蹦得老高，“老老老老大！”
向泓显然听见了他那大嗓门，黑着脸瞪他：“你说谁坏呢？”
“没没没没！”大景火速蹿到向泓跟前，结巴了半天，看看向泓又看看后边跟着的浦亦扬，见两人都s-hi淋淋的，不解地挠了挠头发，“老大，你们……刚游泳去了？”
向泓嘴角一抽：“……下雨。”
大景“哦”了声，又困惑地眨眨眼：“可是，雨早上就停了啊？”
向泓还没说话，吴雪春先拧了下大景的背，让这在不该机灵的时候非要灵光一现的好兄弟闭上嘴。
刚从森林里出来的人换好衣服，吃上了热的，瞧起来总算没那么狼狈。
修整一番后，一行人准备回西雅图，向泓先让大景先把浦亦扬送回原本住的酒店。这一趟没用什么强迫的手段，两人面对面坐在舒服的座椅上，一路上都相顾无言。
刚刚脱离原始丛林，回到文明社会，人一多，他们俩的关系仿佛就又和在森林里时候不大一样了。
就这么沉默着到了地方，浦亦扬要起身下车的时候，向泓一把拉住了他。
向泓想起了在走出森林的那一刻。曙光就在跟前，他和浦亦扬都很欢欣鼓舞，连他都在那一瞬间忘记了洁癖和对另一个人的鄙夷，紧紧搂住了浦亦扬的肩膀。可那个拥抱只维持了短短一秒。随着他们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近，他们就也离森林里的那一夜越来越远。在他的示意下，浦亦扬十分识趣地松开了一直支撑着他的手，让他自己走到吴雪春跟前。那突然出现的几十公分距离和离去的体温，竟然让向泓感到了一丝不适应。而现在，一旦浦亦扬走下这辆车，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更远。
远到就像过去一样。而且，向泓的理智告诉着自己，那才是正确的。
这一拉有些过于久了。浦亦扬正回头看着他，一侧眉毛慢慢地挑高。
向泓其实也没想好自己是要说什么，手伸了老半天，就挤出一句：“回去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