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番外 作者:一叶苇(八)【完结】(65)

2019-07-01  作者|标签:一叶苇 强强 边缘恋歌 布衣生活

  男人就站在驾驶室边,无声地看着对面的人。

  隔着那片光,两个人的世界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只是,在这遥远的小城的黎明时分,他们的目光之间终于可以减少一道厚厚的玻璃窗,只隔着一段短短的虚空在晦暗的晨霭中相遇。

  ……

  “你又是,开了,一晚上的车?”当又一声高亢的呐喊响彻黎明,柳凌开口打破了寂静。

  “没有,”陈震北的手痉挛一般握紧又松开,“我是,昨天来的。”

  “……”柳凌攥紧了拳头,“你,现在,有那么多事要做,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看到对面的眼神从温柔惊喜变成了夹杂着慌乱的愕然,柳凌赶紧接着说道,“我是说,我会,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陈震北轻轻松了口气,他从没觉得柳凌需要自己的保护,“我只是,……想来看看。”

  “哦,”一阵短暂的静默后,柳凌说,“我知道。”

  有树叶飘飘而下,穿过那一片光,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世界再次沉寂,只有两缕视线在空中纠结缠绕。

  ……

  哗啦哗啦。

  一阵竹叶扫帚摆动的声音隐隐传来,少倾,尘土的味道在空气中飘荡盘旋。

  环卫工人开始晨间清扫了。

  天要,亮了,

  “我,看到,好像是凤河出事了,严重吗?”陈震北问。

  “没有,”柳凌说,“只是,和老板发生一点经济上的纠纷,很快就会过去。”

  “……,哦,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尘土的味道越来越浓。

  “趁着凉快,早点,回去吧。”依然是柳凌先开口。

  “……,好。”看着柳凌的眼睛,片刻后,陈震北说。

  “我一会儿,也就回家了,”柳凌说,“我说的是,回,柳家岭。”

  “哦,……,现在回去,到上窑正是最热的时候,下午再走吧,和大哥、柳钰一起,等天凉快一点再回家。”

  三大队的家里有空调,比在望宁等要好。

  “没关系,沿路都是树,没多热。”

  ……

  一阵?j-ian??啪啦的脚步声,几个身穿短裤背心的中年人快步从他们之间穿过,后面紧跟着又跑过一队统一身穿红色运动短装、身高年龄却参差不齐的学生,应该是体校的学员。

  “那,我走了。”陈震北说。

  这里离三大队只有三百米左右,那里面有很多人认识柳凌。

  “在原城找个宾馆休息半天,下午再走吧。”柳凌说。

  “好。”

  昨天开了一个白天的车,晚上又在医院附近守了一晚上,而他很久之前就答应过柳凌,他再也不会疲劳驾驶。

  “那,再见。”柳凌说。

  “再见。”

  柳凌转过身,离开的背影笔直而坚定。

  陈震北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在视野中消失。

  柳凌回到柳家岭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和柳魁、柳钰一起回来的。

  他并没有想听从陈震北的建议等凉快了再走山路,他只是走不出三大队那个大门。

  走出去了,回到家了,那隔着几堵墙壁和数十米距离、虽然看不见却牵扯着他全部心绪的感觉就断掉了。

  他不想断,他不想让自己刚刚充盈起来的心这么快就重归空廖,所以他一直到下午五点才动身离开荣泽。

  家里一如既往地热闹又宁静。

  小萱从关家窑接到他就再不肯离开他身边一步,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时,小家伙干脆一直腻在他身上,连哥哥们做游戏都不参加,只在一边喊喊加油,偶尔过去捣一把乱。

  柳若虹小丫头外表看着依然乖巧,芯儿里却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皮实,把晓慧给遗憾得逮着机会就要修理俩小阎王一出儿。

  她心心念念软乎纤细的小公主,生生被这俩货给带成了野小子。

  这不,几个小的玩打马车轱辘,这一直以来都是个男孩子的游戏,萌萌就文文静静地坐在一边给哥哥和弟弟鼓掌呐喊,柳若虹却一定要亲自参与。

  三岁多的她小胳膊小腿,当然做不来连续轮状侧翻这种高难度动作,但人家柳若虹可以用娴熟的连续前滚翻和哥哥们一较高下,虽然每次都输,却越挫越勇,玩的不亦乐乎。

  胖虫儿运动天赋不佳,去年在柳家岭刚刚学会打马车轱辘,打不圆不说,还不会连续打,每打一个就得停下重新来个准备动作。

  俩小阎王在胖虫儿面前各种秀优越,又圆又飘的马车轱辘,围着众人坐的一片席子连续打一圈,末了还要再联合来个烧包的亮相,那跩得二五八万似的模样,看得晓慧手直痒。

  胖虫儿难得心大了一回,满不在乎地说:“虹虹再过两年肯定超过您俩,一口气能打三圈儿。”

  俩小阎王叉着腰呵呵胖虫儿,表情活像香港录像片里的流氓。

  小葳和小蕤、小莘替晓慧完成了心愿,他们逮着俩小家伙去放扑拉@。

  俩小阎王被大哥二哥扛起来架在秋千上,小莘把两股绳子拧成一根拧到极限,然后突然撒手,秋千急速转动回旋。

  下地后的小阎王跟喝醉了似的,一溜歪斜着冲进矮石墙边的黄瓜棵子里,撞翻两个架子后躺倒在地大叫:“啊,我快翻到地球外头啦,四哥你咋这么孬咧,快成柳岸哥了,你这回拧得比以前紧儿还多。”

  小莘悠然地回答:“您俩不成天说您是孙悟空转世嘛,孙悟空搁炼丹炉里转几天都没事,咱这才几圈。”

  俩小阎王爬起来,一步三扭地跑到大伯和娘怀里求安慰。

  小萱高兴地伸出自己的胖脚,非常公平地一人一个,给俩哥哥按摩后脑勺:“一揉就不晕了哥哥,真哩,可管用。”

  柳凌在小胖子屁股上来了一巴掌:“真哩?那叫爸爸给你搁秋上放一回扑拉,下来了再给你揉揉吧?”

  小胖子立马收回脚:“啊呀爸爸,我晕车呀,放完我肯定会哕你一身。”

  柳茂伸过手拧了拧小胖子的脸:“越来越孬,敢吓唬您爸爸了。”

  孩子们闹腾到十点多,排队在大澡盆里涮吧一遍就算洗过澡了,回屋后没一会儿就都睡成了小猪。

  柳凌躺了一会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老翻身又害怕惊醒了小萱,就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坐在矮石墙上。

  月色融融,小家伙们玩闹的场景还在眼前晃动,脑海里却是一个人孤单地站在无边黑暗中的身影。

  如果他刚才在这里,不知道会有多开心,没准还会没大没小地和小雲小雷比赛打马车轱辘,和小莘比赛打羽毛球,和小葳比赛做俯卧撑,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厚脸皮到和柳若虹比赛翻滚儿。

  现在,他在……

  窑洞那边“吱呀”一声响,是推开门时门轴的声音,柳凌心里打了个激灵,抬头看到柳长青披着件褂子走了出来。

  柳凌赶紧迎过去。

  柳长青摆摆手,指指旁边的石桌。

  柳凌和他一起坐在石桌旁边的树疙瘩凳子上。

  “小凌,遇见啥老难为哩事儿了孩儿?”柳长青问,“我看你今儿黑坐那儿一直不老对劲,是,凤河那事没法收拾了?”

  几百万元的钱,不管柳川和柳凌怎么解释说胡永顺才是法人,柳长青还是不相信收钱的凤河会没事。

  “不是伯,凤河哩事儿真稳住了。”柳凌一惊,愧疚与感激也同时充斥了他的心。

  在他这样的年纪,柳长青已经有了柳魁和柳川,操持着一大家人的生计,是家里面每个人心里的天。

  而他现在,却还要父母时时操心。

  “那,是你自己遇见了啥事儿?”

  柳凌看着父亲,已经到嘴边的“没有”没能说出口。

  柳长青没有追着问,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

  柳凌静静地和父亲对视,目光同样的温和而坚定:“伯,我不知该咋跟你说,是有点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柳长青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头,眼睛里涌起的担忧压都压不住。

  柳凌的心忽地一阵难受,他抓着柳长青的胳膊:“伯,我不知该咋跟你说,但我,我能跟你说,那事,至少……我自己不认为是坏事。”

  柳长青疑惑,但明显松了口气:“你只要觉得好,那就是好孩儿,我就怕你遇见啥解不开的事压到心里,会给自己熬出病。”

  “不会伯,”柳凌说,“不会。”

  “孩儿,你离家远,虽然现在小侠也跟你搁一堆咧,孩儿也可懂事,可他到底年轻,经事儿少,你真出个啥事身边连个能商量哩人都没。

  我老了,可能思想跟不上您年轻人了,你要是有了事儿嫌跟我说不得劲,就跟您大哥他们说说,他们比你大几岁,也经常跟外头哩人打交道,可能能给你出个主意啥哩。”

  柳凌揽住了柳长青的肩膀:“伯,你一点也不老,我现在只是不知事儿会发展成啥样,所以不知该咋跟你说,如果哪天有眉目了,我肯定会跟你、跟俺大哥您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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