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 作者:千十九【完结】(13)

2019-07-01  作者|标签:千十九

他看着我,“当然有意思,我乐此不疲。”

“我要你眼睁睁看着,我怎么让乔诺死心塌地。”一个字、一个字冷峻地从池又鳞嘴里蹦出。他的怒气前所未有,说完用力甩开我的手,走了出去。

等我整理好情绪回到贵宾室时,池又鳞已回复笑容,正和乔诺聊天。

乔诺见我回来,笑说池又鳞顺路,愿意载她一程。

我的头脑仍然一片混乱,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到地下停车场时,美食节的工作人员临时有话要跟池又鳞说,他暂且走开,留乔诺跟我站在原地。

“池老师,你还好吗?”乔诺忽然问我。

“嗯?”我稍稍回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你面对你弟弟时不是很自然。……是有什么心事吗?”乔诺措辞小心翼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该过问的;但如果你是因为弟弟是大明星而觉得比不过,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她笑笑,“你很棒,一点都不输给弟弟,要对自己自信点!”她拍拍我的肩膀,给我打气。

多好的一个姑娘。我应该保护她,不让她因为我们两兄弟的事情而受伤害。

“好了,我们走吧。”池又鳞走回来,“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池老师,再见啦!今天我吃得很开心,谢谢你!”

我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

我迈开脚步。我想上前拉住乔诺,不让池又鳞有任何机会。

但我伸手拉住的却是池又鳞。

他们停住看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乔诺看看我又看看池又鳞,一脸不知所以。

“……我开了车锁,乔医生你先上车吧,哥哥看来有话跟我说。”

“嗯。”乔诺不多问,往闪着车灯的车子走过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拉住的是他。

我没有想好要对他说什么。我想,我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里,一定是迷茫。

池又鳞与我对视。

好一会儿,他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想折磨你么?因为你也一直在折磨我。”

Punch 23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研墨。

展开宣纸,笔尖蘸墨,轻缓下笔。

十五岁的池又鳞,在乡下别墅的书房里问了我一个问题。

高且大的窗户之外,是不息止的蝉躁。日光有如瀑布,一瀑一瀑泻入房内,激起无数微尘在我们脚边旋舞。

我用一个激灵的工夫,便晓得他要的,并不是问题的答案。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睡不着。

惊鸿振翅,在雪地里留下了无法褪去的爪印。

我的心,就是那块雪地。

我从不深究为什么池又鳞知道我身边有哪些人。

也从不质问他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对他们出手。

正如我从不好奇为何《回家的路》里家的方向是西面。

正如我从没跟他谈过他去北欧的事情。

我不可以,也不能够。

野火终场演唱会当天,奶奶出院。

病房再高级,也终究是病房,老人家不习惯,所以病情稍有好转就想回家。

父母咨询过医生意见后,替奶奶办理出院手续,同时雇佣护工到家里帮忙,也跟医院打了招呼,请医生定时上门查看。

奶奶的房间,从楼上搬到了楼下的紫庐。

“紫庐”是一间客房,有落地趟门直通花园,因紫藤绕门外的木架而生,花开时满室紫光,遂取名紫庐。

爷爷当年病重,最后的日子就住在这里。

那时候,奶奶在门外一方地上摆满了鲜花盆栽,好让爷爷偶尔转醒时能看见满�j-ian��活艳色。

爷爷走后,奶奶继续打理那些花花草草,又换了一些品种,让大家一年四季都能欣赏花开。

紫庐经常打扫,也不需要多花时间收拾。

从医院回来,我抱着奶奶到房中的贵妃椅。

母亲早已打开门窗通风。花园里,海棠开得正好。

我给奶奶腰间盖上薄毯,蹲下问,“给您榨杯苹果汁?”

奶奶笑着点头,却不放我走,“跟乔医生发展得怎么样?”

我失笑,“您怎么学起我妈来了。”

奶奶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我沉默。

奶奶体贴地不再问,只温柔地摸我的头,“往后如果你妈妈再提起,我就给你当挡箭牌,怎么样?”

我笑了,“好。”

心里却愧疚万分。

他们越通情达理,我就越觉得自己不可饶恕。

野火乐队演唱会的终场,场面震撼。

龙门会上不时上传最新小视频,乔诺也给我发了微信,有视频有图片有文字。

开场前,他们去参观了后台,她拍了池又鳞身穿黑色演出服的背影,配上文字,“气场十米!”

进行中,那些自国外进口来的超炫灯光音效就不必说了。

最震撼的,是在场的十万粉丝齐唱《燎原》。没有任何音响辅助,人声响彻整个体�c-h-a��。高`潮处,几乎所有人同时挥出橘红色荧光棒,犹如火在燃烧。

视频里,乔诺一边拍一边激动地尖叫。

我想笑,又想哭。

我不敢问她,演唱会结束后,有没有别的安排。

不闻不问,就好像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我以恍惚的精神状态,去医院把剩下的手续办好。

乔诺给我打电话,“听说你奶奶出院了?”

我们再次在医院天台见面。

“看来往后我们只能靠微信联系了。”乔诺有点懊恼,但很快开心起来,“不过家人出院是一件好事!”

我看着她,想从那张快乐的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我刚刚接到通知,下周要到外地学习一个月!”乔诺对我说。

“……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回来之后就升官了?”

她也够直率,笑道,“应该是的。”

这之后,我们俩一时无话。

乔诺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池老师,你看,我不是拿到了米其林餐厅的券吗?……等我回来后,你愿意跟我一块去尝尝不?”

“……”

见我没回应,她连忙说,“我这么说好像太早了,毕竟我要外出学习……我们、我们到时候再说?”

她的耳朵红了。

于是,哪怕我的脑袋里塞满了各种疑问,我都赶紧开口,“好,我们保持联系。”

她这才松一口气,笑了。

Punch 24

可接下来,我没有时间琢磨乔诺的话,甚至没有时间思考我跟池又鳞的事情。

奶奶回家后,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不是说她变得病恹恹,而是她那股精神劲儿在慢慢消失。

她睡眠的时间变长,饭量也渐渐减少。有时候,她会盯着趟门外的一方花景,很久、很久。

“奶奶,您还好吗?”我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如同无数次她握着我的一样,问到。

医生来给她做过全身检查,她年事已高,器官功能衰退在正常范围内,并没有其他异常,按道理,这是很健康的老年状况。

奶奶笑道,“我很好。”

越长大,我越明白,“我很好”有时候不过是粉饰太平。

“要不,我带你出去逛一逛,呼吸新鲜空气?”或许是骨折不便,奶奶在屋子里待久了才这样。

奶奶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真的没事,你别瞎担心。”

野火十周年的庆祝活动还要收尾,但池又鳞停下了所有工作,搬回家里。

我也开始了从家里到学校的通勤日子。

父亲动用关系,请来国外的专家给奶奶检查身体,结论依旧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折腾完之后,奶奶摸了摸父亲的头,“辛苦你了,让你们担心了。”

父亲在上位已久,说话做事一向沉稳有度。但在所有父母的心里,孩子永远是孩子;而在孩子心里,父母永远是依靠。

母亲轻轻推我们出去,小心地掩门,留他们母子俩说交心话。

早上,池又鳞会抱着奶奶到趟门外的木椅上,让她晒晒太阳,陪她说话,唱歌给她听。

她喜欢听《四季歌》,“血肉筑出长城长,侬愿做当年小孟姜。”——是家国情,也是儿女情。

爷爷奶奶谈恋爱那会,没有太多唯美的场景,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浪漫。

爷爷求婚时,就是给她唱了这首《四季歌》——愿往后的春夏秋冬,有国有家,有你有我。

午饭时,母亲会做一桌子菜,一家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下午,我会抱着奶奶到贵妃椅上,然后坐在她旁边一边改论文,一边听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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