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作者:澄秋噜噜噜【完结】(8)

2019-06-30  作者|标签:澄秋噜噜噜

  他的鞋和外套刚刚被雨水打s-hi了,何夕只好不管饥肠辘辘的肚子,把鞋子和外套脱掉挂在壁橱旁边烘烤,然后光着脚顺着地毯走回来,像在自家卧室里那样,盘腿坐在沙发上,伸长胳膊把小木几往跟前拉一拉,拿起面包和牛n_ai,开始吃晚餐。

  “我们明天去哪里?”何夕问。

  “去以前的美国,看尼亚加拉大瀑布。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色。”

  何夕点点头,“我还没去过美国,我们能到城市里转转吗?”

  张春明回答:“可以。但是现在,世界上的城市都是一个样,原本的城市街道和格局被破坏殆尽,新的建筑大同小异。为了让庞大的人口能够存活下去,人类把所有城市都建成最有效率的架构,你在美国可以看见咱们的另一个东区。”

  何夕笑了,“那我挺庆幸出生在西区的,那里虽然没有很多商店,也没有最新的科学技术,但是景色很美,人都很好。”

  “对啊。”张春明感慨,“那样的城市才是适宜人类生存的,那样的环境才能够帮助人们与自我相处。”

  “汪汪!汪汪汪!”

  何夕从密集的雨声中辨识出了微弱的狗叫,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站起来走到门口,贴着门听。

  “汪汪汪!”

  外面的确有一只狗在叫。

  何夕把门打开,一只到他膝盖那么高的牧羊犬驮着一身s-hi漉漉的毛发仰着头看他。

  “汪!”那只狗看到门开了也不往里进,叫一声之后乖乖蹲坐在门外,忽扇两下耳朵。

  何夕说:“你等一下。”然后转身跑到浴室里拿条浴巾出来,蹲下来给它擦水,笑着说:“你怎么这么乖啊。”他站起来,朝屋内指了指,“进去吧。”

  牧羊犬甩一甩身上的水,溜达进屋,到沙发边停下,然后安静地趴在那里,冲着何夕摇尾巴。

  何夕关上门走进来,在它面前蹲下来,牧羊犬赶紧支起前肢坐好,像是一个忠心耿耿、随时等待召唤的士兵。

  何夕笑着揉揉它的脑袋,说:“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牧羊犬“哈哧哈哧”喘着气,伸出舌头去舔何夕的手。

  张春明说:“这狗看起来很老了,可能是之前的牧场主养的狗。”

  何夕任由牧羊犬把他的掌心舔得s-hi漉漉一片,有些忧伤地问:“你的主人也去QUIET里面生活了吗?你一定很想他,是不是。”

  牧羊犬不知是听懂了何夕的话还是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低落的情绪,喉咙里呜咽着伸长脖子往何夕怀里钻,并且把前肢搭在他腿上。

  何夕抱住它的脑袋,从它的颈部顺着脊背往下一遍一遍缓缓地抚摸,眼神中充满怀恋,“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狗,不过它跟你不一样,它是一只机器狗,所以它来的时候到我腰那么高,等我长大了,个头蹿上去了,它就只到我小腿那么高了。我爸爸从商店里把它买回来给我当宠物保姆,给它取名叫哈维。

  哈维看起来像是一只金毛犬,它的毛又厚又密,肚子很软,我小时候经常躺在它肚子上看书,它虽然没有体温,但我感觉那是我呆过最温暖的地方。它的耳朵很大,不像别的狗可以立起来,而是常年耷在脑袋两边,我总是喜欢掀开它地耳朵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传话的小精灵,否则它怎么能够轻易听懂我在说什么。它的眼睛又黑又亮,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头,它都会用那双大眼睛满怀期待和爱意地看着你,好像你就是它生命的全部。

  哈维不仅漂亮,而且特别聪明。别人家狗会的东西它都会,别人家狗不会的东西它也会。我妈妈告诉我,我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哈维就守在我摇篮旁边拿前肢推摇篮哄我睡觉了。在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它会一直围绕在我身边,当我快要碰到桌角的时候就挪到我面前替我挡住。晚上我们一起睡觉,如果我失眠,它就会为我叼来各种玩具陪我玩个够,然后在半夜为我拉上被子。后来我长大了,它会每天守在路口等我放学,在回家的路上我滑滑板,它就跟在后面跑。有一次我玩滑板摔断了腿,它急得汪汪乱叫,努力用脑袋拱我想让我起来,但是我真的起不来,于是它就趴在马路中间当路障,以防过往的车子撞到我。

  后来啊,我遇上个人叫徐磊,我们俩总是偷偷溜到一些管理区外的野地里玩儿,有时候是在藏着各种野生动物的森林,有时候是在映着波光的小河,还有的时候是在别人家荒废了很久的后院。可惜的是,我们不能带上哈维,否则爸妈就会知道我们的行踪。我很后悔,那时候我应该带上它的,我骗它说我们出去补习,它就跟往常一样摇着尾巴在家门口等我回来,而它自己等待的时候应该很孤独很无奈吧。

  再后来,徐磊走了,他去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有时候就算是回来也见不到面。我很想他,非常非常想他……”何夕说到这里,轻轻把下巴放在牧羊犬头顶,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牧羊犬微微挣动一下,又默默趴好,在何夕怀里一起一伏地呼吸着。

第7章

  何夕用力控制住情绪,只留了一滴泪就停下了。他抱着狗,声音沙哑,“那时候我好像能体会哈维等我的心情——翘首盼望着一个人的归来。他重新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可以激发我全身的活力,纵使他回家时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也能够让我的生活焕发光彩。我第一次尝到离别,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爱——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爱。”

  “我爱徐磊,从14岁分别的时候开始。虽然我很晚才明白。”何夕把抚摸牧羊犬的手收回来,转而放在它的耳朵上,像是要捂住它的耳朵不让它偷听似的,然后看着食指上的银环,小声说:“徐磊,我爱你啊。”

  屋外的雨声很大,却无法将这一句轻声的告白掩盖,它跟壁橱里的火焰映在何夕眼底的光一样,不仅温暖而且充满力量。

  大雨自顾自地下着,何夕好一会儿没说话,可能是在听雨,也可能是在用狗取暖。

  过了半晌,张春明却出声了,他说:“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当面跟他讲这句话。”

  何夕却摇摇头,说:“我只希望他能听到这一次。”

  张春明不再说话,二人一同享受着在木屋庇护下这一宁静的时刻。

  牧羊犬趴的时间长了,想要动一动,于是拿前爪抵着何夕的腿往后缩。

  何夕松开手,看它挪到壁炉旁边重新卧好,两条前腿舒展着,脑袋放在地毯上,用一双s-hi漉漉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

  何夕回到沙发上,看着牧羊犬问:“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张春明不置可否,只是轻声说:“等到十五天后,人们苏醒,它的主人可能会回来找它。”

  “那如果任务失败了呢?”何夕问。

  戒指里只传来张春明轻微的呼吸声,很细微却短促,听起来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何夕虽心下不忍,但还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任务失败了,那么它只能独自、在这里、怀着期盼的心情、等一辈子。”

  随着他的话,戒指里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听得何夕的心揪成一团。

  但最后,张春明还是控制自己恢复平静,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这次任务的所有参与者,都希望这次行动可以成功。但是就像人们一直在验证着的一样,不是所有努力都能换来成功。”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十分艰难地在陈述这个事实,“如果失败了,那我们也只能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张春明说到最后,已是叹息。

  这一句飘渺又沉重的总结,充满了深深的无力和绝望。你似乎能够从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一整个故事,脑中浮现出一群人夜以继日拼搏时那一双双明亮而坚韧的双眼。他们赌上自己的x_ing命奋斗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一个不知是否完满的终点奔跑着。但关于结果,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而他们心里也知道,老天爷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何夕顿时察觉到自己的残忍,他逼迫他说出这场奋斗最最y-in暗的部分,只这一句就像把利剑一样可以把前面那长长的色彩明丽的宏图利落地劈成两截,变成一把废纸,再无任何价值。

  张春明愿意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示弱,语气里丝毫没有保留和隔阂。他把自己的伤口和弱点全盘托出,不掺半点掩饰和虚假。正是他这种举动,让何夕的心更疼了。

  但他十分执拗,像是一个自愿一同与爱人被利剑贯穿的痴情儿,口含鲜血却仍然在问,声音中满含着卑微的期待,“那如果任务失败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留在那里吗?”

  戒指闪着白光,但再没有说话。

  何夕由期冀变成迷茫,再有迷茫变成惶恐,最后变成绝望。

  他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像一个在雨夜被父母抛弃的小孩,缓缓屈起膝盖,把头埋在胳膊里,失声痛哭。

  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得细小,牛羊三三两两地开始从躲雨的地方走出来。夜已到来,乌云仍然遮蔽着天空,星星和月亮都隐藏在深处,以至于大地上没有什么亮光。壁炉里的火焰还在“噼里啪啦”地跳跃着,沙发上的人哭了一会儿,终于被疲惫打倒,依靠着沙发背滑下来,顺势面朝小木几蜷缩起来,就这么睡过去了。一切都如这雨一样,在一个并不完美的状态下渐渐收尾。

  这时候,牧羊犬似乎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站起来动动耳朵,小跑着进卧室叼了一条毛毯回来,前腿搭在沙发沿上给何夕盖好。何夕自己也觉得冷,摸到毯子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裹好,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好歹算是睡得安稳些了。

  牧羊犬的任务完成,跑回壁炉旁继续睡,木屋里又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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